主人中的主人(63)
“A区队伍征战副生核洞实况……”
正在窗边画画的赫越停下了画笔。
光端提示音传来, 一条官方的消息带着加粗加红的标题出现在光端的最顶端。评论区祝福的有,祈祷的有,担忧的也有。
偶尔有评论提到了科维勒, 相关的说辞也是“有上校在的话, 总觉得不会有问题”。
赫越划到了私人信息栏。
聊天框的最后是,科维勒昨天发来的照片——
整装待发的雌虫上校,肩章和复杂的装备,腰间别了枪, 身后也背了一把。背包很大一只, 看起来重量不轻。
他的衣领还没有完全系上,脖子上金色的金属项/圈露出了很小一截。它看起来和一整套出战的装备格格不入,金属反光的颜色成为整张照片最吸引目光的地方。
照片的上面一条是文字短信——“和雄主并肩作战”。
赫越笑笑,从聊天框切出去。
只是戴着不能被取下项/圈, 竟然能被这位上校称作并肩作战。
赫越回想起,他确实不止一次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位上校从深渊中拽起来。若没有他的存在, 不管是拟似虫化还是精神崩溃,科维勒早就变成一堆真正的虫子尸体。
官方公布的屏幕上, 闪烁着很多红色的小点。那些就是携带在这支队伍上的信号源, 最后一个红点熄灭,也意味着整支队伍的所有雌虫, 全部在核洞中失联。
走神的片刻, 屏幕上的几个红点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赫越关掉了光端。
无数虫会一直盯着屏幕上的红点,但这除了平添焦虑,不会改变什么。核洞外面的虫,没有能力和已经完全信号紊乱的核洞内建立起任何直接联系。
(系统,你还能查询到攻略对象的精神力水平吗?)赫越问道。
他现在算是明白, 对于雌虫最大的威胁绝非身体上的伤痛,而完全是心上的创伤。
系统的声音迟来了一会儿,说道:【可以检测到。攻略对象存在精神力波动,但仍处于正常水平。】
因为系统的存在,赫越成为了整个虫族唯一一个能够知道科维勒真实生死的虫。
就算失联也不意味着死亡,虫族的历史上存在过进入核洞失联,但是最终从核洞里出来的事情。只是失联大多数时候是凶多吉少,绑在身上的跟踪仪被炸毁,意味着绝对的重伤。要在重伤中一边疗伤,一边避免困险,实属不易。
一声巨大的轰鸣,有点像巨声的雷鸣,又像是重物撞击上这颗陷入极寒的星球。如鸣鼓一般,一下又一下撞击到耳膜。
赫越的手顿了一下,画笔尖上沾到的颜料差点直接糊到了画布上。
窗外黑暗的天空闪了几下白光,又传来沉闷的轰鸣。极寒的天气和几乎完全丢失的白昼,现在加上未知的雷鸣和闪电,比赫越看过的任何一部灾难片都要像世界末日。
他的画架和椅子就放在窗边,雪块砸击窗户的声音和子/弹一样响。
这暴风雪之前还只会在夜间下一阵子,但自从科维勒的队伍进了核洞,一分一秒都没有停下来过,并且愈演愈烈,颇有要将整个世界都砸碎的气势。
在这个无法外出的房子,整日整夜地听着这样的声音,精神比心更容易崩溃。
光端上的帖子也有很多吐槽和求救,其他被迫待在家里的虫,大多也都不好过。官方没有办法统计死亡数据,但单凭光端上铺天盖地的求救发疯帖子判断,因为精神崩溃而进入虫化的雌虫和雄虫,应该不在少数。
赫越透过窗户往下看。积雪很久没有清,已经快要完全超过一楼的高度。他现在很少去一楼待,那种仿佛置身于洞穴中,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一片的感觉,当真不会很好受。
“主人?”
赫越回过神,回头看见画室的门探进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正小心地看着自己。他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感觉还好吗?”
雷鸣声几度将维恩放轻的声音盖过去。
他蹲在赫越的脚边,高大的身姿现在只能仰头看赫越,亲切又温柔。
“我看起来是那种会害怕打雷下雪的吗?”
来自异世界强大的灵魂栖息在这具看似脆弱的雄虫身体里,赫越比光端上那群叫苦不迭的虫强大多了。
赫越用勾线笔在画作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这是一幅相当抽象的画,潦草的黑色线条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高挑的男子,挥打着形状奇特的鞭子,以及另一个跪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身体。
红色的颜料各有层次,并不是单调的赤红色,有的表面的红色鲜艳一些,有的流淌在地面的红色深一些。
仅仅是红和黑两种颜色,就描绘出同时具有美感和意境的画作。
维恩想起上次在拍卖会场的门口,看到的那副触目惊心的油画,总觉得这幅画同那幅画一样拥有深刻的艺术造诣。
不仅如此,这幅画的背后有一个真实存在的故事,关于一个面对灭顶灾难时全种族唯一的希望,和将他拽出深渊、属于这个种族真正的救世主。
而对于赫越而言,上次的经历是他整个生命中相当稀有的感受。他向来不是那种会用最原始的暴力将猎物弄到濒死送医院的驯兽师,这回却好好享受了一回暴力美学。这种感觉无比上瘾,他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改变他一贯的调.方式。
维恩的目光久久地黏着这幅画,他能感受到来自陌生艺术领域的魅力。他想说几句真诚的赞美,但是知道画布上画的是谁,夸赞的话卡在嘴边,说不出口。
到底是要如何印象深刻,才会让赫越动用画笔去描摹当时的情景?
鲜血淋漓的场景好像还深刻地刻进脑子里,维恩在想,要是这个画面跪拜在赫越长鞭下的雌虫是他自己就好了。
一声清脆的玻璃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个声音很近,好像就来自于距离他们最近的窗户。
高特级防弹玻璃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虽然掩藏在白色的雪霜下,但珍惜去看还是能够发现。
“主人!趴下……”
维恩的吼声淹没在了一声剧烈的雷鸣中,伴随着整个天际闪烁的一瞬间白光,以及巨大清脆的破裂声。那块落地的巨大窗户,从破裂的地方断开,碎片从上而落,强烈的风雪即可窜进来。
赫越下意识往后躲,就感觉一个影子从他的身侧窜到了自己的面前,如同一堵厚厚的墙,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里,雪块和血液一起,充斥了整个视野。
然后目光所即只剩下一片黑色。
他被维恩即时抱在怀里,双眼也被一只粗糙且生了薄茧的手盖住。还没等他开口,他就感觉自己被整个拎起来,晃荡着跑出了画室。
这位长期不忘健身的军雌身材和赫越这只因为是雄虫而稍显纤瘦的身材,形成了足够鲜明的对比,维恩毫不费力气就能单手将他拎起来,抱出了画室。
赫越从来没有精力过有人能单手抱过他的腋窝,然后拎起来带离地面。
画室的门重重关上,迎面包裹而来的风雪才停了下来。
“主人,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玻璃的碎渣深深扎进维恩的后背和手臂,热烫的鲜血浸润衣服,然后形成小股的血流往下滴。
“我没事,你的伤口没事吗?”赫越抬头问道。
维恩松了口气,摇了摇头。
对于人类和雄虫来说不浅的伤口,对于雌虫来说都是小打小闹。
当赫越在地下室用骨鞭在科维勒身上招呼了一顿,第二天就看到科维勒裹着纱布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在家里乱逛,他就再一次刷新了对雌虫身体机能的认知。
这个空间要是也有地球的话,虫族应该会把整个人类文明都灭掉吧?
赫越终于相信之前在拍卖店的后台,科维勒说出自己不会被玩坏时的自信。
他的目光从维恩手臂上的伤口往下移,看到了他情急之下从画架上抢出来的画。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拿着画?”赫越从他的手中接过刚刚画好的画。
维恩挠了挠头,“这是主人的心血,不能就这么被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