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无限](400)
“星瑜!”鲍易也是今日打瞌睡的其中之一,见他不动,跑过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陈星瑜耸了耸肩:“不知道,不过师父说不能回曲家,但没说不能去别处吧。”
“别处?”鲍易眼珠一转,立刻动起了脑筋,“嘿,要不,我们去卫楠那儿?”
早在来寻仙之前,鲍易和卫楠就是好友,现在兄弟落难,到好朋友那儿挤一晚,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新弟子们分到了不同的师父,两天下来,早受够了曲连吉什么也不教,只让他们看的教学方法。
这几个弟子早就密谋着,要去蛊师那边看看。
“那就去呗,”鲍易小声道,“去看看人家都在学什么,要是好玩,我还想换个师父呢。”
“换师父,能行吗?其实我也觉得,学蛊肯定比攀岩好玩。”
“怎么不行!”一个新弟子看了眼陈星瑜,“他不就是从傩师那边转过来的?咱们也就是悄悄去问问,不行的话就只借宿,曲师父也没说不能去别家睡吧。”
几个人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便决定了去蛊师那边。
“星瑜,你去不去?”鲍易临走时问了一句。
陈星瑜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这么多人都过去,怕是曲师父要发脾气了。”
“得了,人家和我们不一样,昨晚还不是在傩师那边住的?快走快走,在石头底下窝了一天难受死了,我要赶紧找张床。”
一行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陈星瑜又盯着悬崖看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来。
今晚的月色很好,银白的月光洒在崖壁上,将天梯崖上的根根红绸照亮。
陈星瑜默默地回忆了一下这两日师兄们攀爬的线路,攀上了岩壁。
昨晚去找傩师时复刻过木念晴的动作,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有了一定的把握,此刻攀上天梯崖,竟有种微微的轻松感。
虽然天色已晚,但这两天看下来,天梯崖的一草一木,每一块凸起,他都已经看得熟悉。此刻上了崖,手脚的触感比对着记忆中的画面,印证得分毫不差。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攀到了帽檐崖的下方。
看着那向外凸出的十尺崖面,陈星瑜终于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若说爬到这里需要的只是细致和勇气,横攀帽檐崖再向上走,没有技术和力量就完全不行了。
虽然他白天已经记下了帽檐上所有的石头尖、草木、干湿,但如何能紧扣石缝吊住身体,如何借力翻上帽檐,全凭他自己摸索的话,十有八九会从这里掉下去。
他叹了口气,低头准备下崖。
目光顺着崖壁向下扫去,下午靠着睡觉的那块大石变成了小小的一块,夜间的薄雾升起,已飘到了他的脚边。
一阵寒风吹过,陈星瑜猛然清醒,昨夜他和木念晴上崖后,是顺着草绳下去的!
下崖,下崖应该怎么做?
陈星瑜趴在崖壁上,突然笑了出来,被曲连吉训练了两天,竟然不知不觉就全盘接受了他的方法,没有了例子,居然就真的慌了神。
笑过之后,他偏了偏头,仔细回想着这两日大师兄的下崖动作。
攀岩人不用草绳,上崖时极为小心,下崖的速度却快上很多,大部分地方一溜而下。
过了少许时间,大师兄下崖时的动作已经铭刻在心,可是……
陈星瑜苦笑着看了看自己身下高度三分之二处,大师兄的引路幡正在一块石锥上迎风飘扬。
这上面的近三十丈的距离,记忆中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东西。
陈星瑜叹了口气,仔细想了想上来时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
距离天梯崖大约十几丈的一块大石之后,曲连吉轻轻哼了一声。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还要跑过来,还巴巴地拖着我,原来是担心你徒弟啊!”
秦安平的右脚被绑得严严实实,手里一副夹腋的拐杖,做工粗糙,一看就知道是急急忙忙赶出来的,连杖头的毛刺都没有磨掉。
老傩师这会儿头上还一头的细汗,渗在皱纹里反射着月光。
他探头看了趴在山岩上的陈星瑜一眼:“我早就跟你说了,这孩子记忆奇好,只看过一遍的图谱就能复刻,念晴说,他昨日就把天梯崖的一草一木记下来了,昨晚为了救我,黑灯瞎火地去爬后山,也应付裕如……我看他,比起当年的玉龙,怕是还要有天赋。”
他说着,目光扫向曲连吉。
月光之下,曲连吉的眉毛已经皱成了疙瘩:“有天赋又如何,你看看看他现在,连下个崖都困难。你以为我让他们看就是白看的吗?玉龙当年也是,着急忙慌地就要上崖,还不是你那宝贝徒弟给撺掇的?后来怎么样?玉龙跟着念晴上仙宫,还不是一样没回来?”
他的声音略微大了些:“秦老头,玉龙就是被你徒弟迷了心,才会有去无回!”
曲连吉的声音惊动了几只歇在一旁的乌鸦,一阵翅膀蒲扇的声音腾空而起,直直冲向崖上的陈星瑜。
山里的乌鸦有点凶,又是突然被惊动,向上窜的势头极猛,瞬间已飞到了陈星瑜脚下。
像是才看见上方有障碍似的,那群鸟儿垂直向上几乎已擦上了陈星瑜的脚底,才呼啦啦绕着他继续向上,翅膀直直扑在他的身上。
“糟了!”曲连吉猛然从大石后转了出来。
帽檐下的那一段最是难爬,曲连吉的大徒弟其实早就可以爬到帽檐部分,就是因为最后的三分之一,崖壁上的落脚点特别细小,大徒弟每次爬到引路幡的位置,都会努力去记上面那一截的崖面情况,却总是没有自信能记得清楚。
果然,陈星瑜被那群鸟儿一扰,刚刚伸出的手臂立刻被带歪了位置,整个身体偏离了重心,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老曲,快救人!”秦安平也急了,独脚跳了两步,恨不得飞奔上去把人接下来。
“救个屁救!”曲连吉急得骂娘,“就算老子现在往上爬也拉不住他,唯一的办法是扣住他左边的一个凹点,但现在天这么黑看都看不见!”
秦安平急得一头汗,拼命睁着昏花的老眼往上看,嘴里絮絮叨叨:“傩神保佑,这孩子可是全村的希望,老朽就算折寿也要换他平安……”
曲连吉身为攀岩人,眼里自是非同一般,此刻他懒得去理会老傩师乱人心神的祈祷,只紧紧盯着陈星瑜的动作,目光看向那个唯一的凹点。
突然,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打断了旁边老傩师的祈祷:“好了,只要他体力够,应该没事了。”
闭眼祷告的秦安平连忙朝上看,帽檐崖之下,陈星瑜方才摇摇欲坠的身形已经稳住,稍微歇了一会儿以后,开始继续向下攀爬。
待到了大师兄引路幡的位置,陈星瑜的动作明显轻松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地复刻了大师兄的动作,很快就下到了地面。
脚着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双腿不由得一软,就算是记下了崖壁上所有的细节,刚入门两天的弟子,在体力上是远远不够的。
还没等他喘过气来,一阵狂风暴雨似的击打就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
陈星瑜忙用双臂护着头,向后踉跄了几步。
可击打依然没有停歇,如影随形地跟上来,白杨细枝上的叶片被拍得乱飞。
曲连吉的声音又急又气:“谁让你私自上崖的?是我说的吗?就你这点小细胳膊小细腿,还敢去爬帽檐崖,心里有没有点数!”
他越骂越气,手中的狠劲又多了几分,两指粗细的白杨树枝在少年胳膊上抽出一道道血痕。
“老曲!”秦安平从大石后跛着脚跳出来,拿手里的拐杖去拦他,“行了行了,打伤了上不得崖!”
“就是欠管教!才会这么胡天胡地的,今天要是一个不小心,就直接躺对面去了!”
见秦安平跛着脚还要来抢他的树枝,曲连吉眼睛一瞪,又狠狠抽了陈星瑜两下:“我他妈容易吗我,大半夜的被你们这对师徒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