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无限](199)

　　彭乐突然酸了鼻子。
　　他靠在休息室的门口，有些茫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滴，发起了愣。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彭乐蓦然侧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身侧的空气中，雨滴落下的速度变了，仿佛水流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
　　彭乐惊讶地看过去，暴雨之中，一个小孩的身影显露出来。
　　“你是？”彭乐试探着，“小琪？”
　　“是呀，就是我呀！”小琪开开心心地在雨中转了个圈，“彭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哦，”彭乐回头看了眼休息室，“刚才和他们说话来者。”
　　“对了，我师叔……”
　　小琪笑眯眯地跳进一旁的一个小水坑：“就是哥哥让我来找你的，他问你，以前有没有办过港市的通行证，如果有的话，用最快的速度拿到，他出了生息之地就会去找你。”
　　小琪说完就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差点忘了，哥哥让你出去后给他的手机留言。我走啦！”
　　小娃娃颠三倒四地传完话，却对玩水乐此不疲。
　　彭乐在屋檐下又站了片刻，才突然醒悟过来。
　　港市通行证，师叔……是要去港市找师祖吗？可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陈星瑜一出副本便进入了临时私人空间。
　　“宿主，欢迎回来！”小助手的声音立刻在脑海中响起，“哎呀，您……”
　　还未等它把惊呼发完整，陈星瑜已经一摆手道：“大家都出来吧！”
　　“嗯？”小爱的声音一愣，下一秒，细细的尖叫声充斥着房间的空间。
　　随着陈星瑜的话语，小小的空间里，猛然冒出来几百个鬼魂。
　　没有躯体的魂魄本没有什么挤不挤的概念，可这么多魂魄全都显着形，层层叠叠地几乎将整个空间全都挤满。
　　一时间，小助手的视线里塞满了眼睛鼻子嘴巴，你的手穿进了我的身体，我的脑袋顶住了你的肩膀，虽然大家都努力做到表情和善，但依然是极为惊悚的场景。
　　“外公……你在吗？”即便是如此困难，陈星瑜仍忍不住问了出来。
　　鬼魂堆中一片寂静。
　　“外公……”陈星瑜的声音中有了不自觉的颤抖。
　　一声叹息在墙角处响起，有个声音传来：“大家都回避一下，让我和他单独说说话。”
　　小小的临时空间刹那间空了下来，只剩下墙角一个高大的身影。
　　陈星瑜抬头去看，身影劲瘦高大，是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五哥。
　　小助手贴心地幻化出两张沙发、一座茶几和一壶清茶，乖巧地隐去了声音。
　　“五……前辈。”陈星瑜站在沙发前，心中已有了预感。
　　“好孩子，先坐下。”五哥化出实体，把陈星瑜按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茶。
　　绿茶的清香在小小的房间内浮动，陈星瑜喝了一口茶，捧着茶杯低头。
　　清茶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
　　“外公他……不愿意来么？”
　　“小鱼，”五哥的声音低沉，“你外公当年是应我的要求去的港市，如今成了这样，你怪我吗？”
　　陈星瑜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是怪过的。
　　那个时候他还小，乍一得知外公在港市去世的消息，小小的孩子根本就不肯相信。
　　因为有心脏病，被无数医生断言活不过二十岁，陈星瑜从小就和死亡的阴影相伴。
　　但他一直把死亡和病痛联系在一起。
　　外公那么健康，可以扛着小鱼去池塘看青蛙，还可以在深夜点香和鬼魂谈判，他怎么可能死？
　　卧病在床的日子里，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和外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回想起当年母亲脸上一闪而逝的怨怼。
　　外公是知道的，知道去那里会有危险。
　　那个叫他去港市的人，本就是让他去涉险。
　　他曾无数次地想，如果那个人没有请外公去帮忙就好了，如果外公没有答应去帮忙就好了。
　　可如今进了副本，知道了当年的一切，他怎么可能去怨？
　　天师叛变，万人罹难，外公选择了以自己的生命去挽回更多的生命。
　　只是，他为那些陌生人献出生命，却让他最亲的人们受到伤害。
　　两害相权，楚英彦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五哥沉默良久：“你外公当年来港市，谈得最多的就是你，他还给你留了东西……他说……”
　　“前辈，”陈星瑜突然打断了他，“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
　　五哥轻轻一笑：“楚英彦一生最为潇洒，他常说，人生在世一场，当时便要万事尽力，遵从本心，若是赴死，也必从容……
　　熟悉的话语涌上心头，陈星瑜轻轻和上五哥的话：“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长叹声在五哥的魂体中震颤：“孩子，你那时的问话他一定听见了，只是……”
　　他同情地看着陈星瑜：“这是他的选择。”
　　“我明白，”陈星瑜抬起眼，眸子里如轻雾笼罩，却也有旷达释然，“外公常说，自己选的路，就开心走下去。他离开的时候，一定也是笑着的吧。”
　　他很快打起精神来：“多谢前辈开导，刚才那一众鬼魂，虽然已经和我签约，但我并非将才，平日里还要下副本，也没有心力去照料，只能交给您了。”
　　五哥点头：“那是自然，乖孩子，我也很愿意为你分担。”
　　他皱了皱眉：“这批鬼魂里尚有许多不听话的厉鬼，我会组织人手驯服他们，你放心。”
　　陈星瑜点点头，轻轻叫了声小助手：“小爱，如果我用积分来扩展私人空间，需要多少积分才能容纳这些鬼魂。”
　　“呜呜呜，咱们要和鬼魂住一起吗？？？好可怕！不不不，宿主您等一下！”
　　小助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三次深呼吸，这才颤抖着声音道：“私人空间最多也就是一个客厅大小，宿主您……这么多鬼魂，怎么也装不下的。“要……要不您在生息之地买房试试……可是……”
　　它顿了顿，似乎在试图计算鬼魂的数量：“这么多都想容纳的话，您大概得买个几进几出的大宅子，那也太贵了……”
　　陈星瑜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我知道了，前辈，您先休息，等我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再叫你们出来。”
　　“宿主……您……”小助手有些迟疑。
　　“没事，我知道要去哪里了。”陈星瑜随口安慰了它一句，已从口袋中摸出那枚金色的勋章。
　　勋章闪闪，反射着室内的柔光，陈星瑜直接按了下去。
　　眼前光影闪烁，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高速旋转起来，色彩急速流转，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他已经站在了一座高大建筑之前。
　　铁血公会的建筑风格如同其名，全钢构架的高大建筑闪着灰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的尖顶如利剑一般直冲天际，连天上的大雨似乎都被它所震慑，落在建筑上的雨点直接被劈成了细小的水雾，朦朦胧胧将建筑的坚定笼罩其中。
　　陈星瑜还没迈步，已经有人打着一把黑色大伞，从建筑中急速走出，将伞倾盖在他的头顶。
　　来人面相古朴坚毅，给他打伞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情，随即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站定，仿佛就是他的专属随从。
　　陈星瑜略略想了想，已认出来人，正是上次在归云山，开车带他们去地府裂隙的庄猛。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一名主播。
　　他并未矫情推让，迈步走入铁血公会的建筑之中。
　　“哇！”进入大堂，小助手忍不住惊叹起来，“好气派啊！”
　　与外表的刚硬冰冷不同，铁血公会的内里却是一派高科技景象。
　　悬浮的各类屏幕闪着幽幽的蓝光，室内家具也是纯然的高科技风。站在大堂里，恍然像是走进了《星际迷航》中企业号的剑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