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冥主成婚之后(187)
路迎酒所要去的地方,是山间的一个小村落。
这村落因为偏远,没什么驱鬼师愿意过来,近几个月来又有邪祟作乱。他听闻消息后,才赶了过来。
到了山脚,他们看到雪地中有一条小路,平缓地往山间去,通往一缕淡淡的炊烟。
应当是村里人踩出来的。
两人骑马上山,很快走到了略微陡峭处,便下马步行往前。路迎酒牵着黑马,忽然听见少年“咦?”了一声。
“怎么了?”他回头问。
少年手中是一捧新雪。
他讶异道:“雪竟然有那么冷。”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冰雪。
“我第一次见到雪时和你是一个反应。”路迎酒笑说,“这世间还有诸多新奇的事物,你若是有心,就能一一体会。”
少年张开手指,雪从指缝间掉出去了。他问:“……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说不定呢。”路迎酒说。
这不是一个肯定的答案,少年有些失望。
他并未表现出情绪,嘎吱嘎吱踩着雪,紧紧跟着路迎酒。
他心想,果然还是去干掉管姻缘的烂神官吧,揭竿而起就在今日。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在正午抵达了村子。
和之前的村子一样,他们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村民们给他们熬了热汤,做好面食。气候冷,本来还有美酒佳酿送过来,被路迎酒婉言拒绝了。
他们的住处在村子的僻静处,早已被收拾干净了,铺上厚实的毛毯。
路迎酒出去和村里人聊了聊,等回来时,少年已经燃起火炉取暖。
路迎酒靠火坐下,伸出手取暖,感受着血液一点点加速流动。
少年问他:“这村里真的有鬼吗?我没感受到阴气。”
“暂时没有。”路迎酒说,“但说不定等天黑了它们就会出现。这雪山那么大,也不知道埋葬过多少行人,难免有妖魔鬼怪。”
少年点头:“它们要是赶来,我就杀了它们。”
这发言也太有他的风格了,路迎酒微微一笑,刚想要调侃,忽然神色一变。
窗外有什么东西掠过去了。
轻盈、敏捷,快得好似一阵风。
绝不是人类。
少年也感受到了,眉头一皱,眼中的红光带着冰冷杀意。
他向来是侵略性极强的,容不得其他鬼在面前造次,加上天生杀心重,这刹那,已在脑海中构想出百种死法。
周身阴气一扬,他轻飘飘地闪身出去。
道路在脚下飞掠而过,眨眼便是数十米,他看见雪地间一个古怪的黑色背影。
就是它了!
少年眼中闪烁着兴奋,指甲变得尖锐,便要掏心而去——
“住手!”
一声爆喝在耳边响起!
那是路迎酒的声音,是冲着他喊的。少年不明所以,可还是本能地刹住了脚步。
在他面前,古怪背影缓缓回头。
它足有两人高,一张似人非人、惨白仿佛面具的脸上,勾起一个诡异的笑。
这……
少年眯起眼睛。
这绝对不是人,但也不是鬼啊。
“呼!”
怪物手中的长鞭甩出,直冲着路迎酒而去!
鞭子上满是倒刺,狰狞反光,轻轻一碰便会皮开肉绽。
说时迟那时快,一张符纸轻飘飘落在鞭子上,猛地缠紧。柔软的纸张竟然让鞭子停住,趁这间隙,路迎酒飞身而起,短刀出鞘!
缠斗间碎雪乱飞,两道身影都是极轻极快的,动作轻盈,下手力道十足。沿路墙壁生生爆开,瓦片与茅草乱飞,刀身与长鞭摩擦,声响刺耳至极。
村内惊呼一片。少年死死盯着他们,攥紧了手指。
他很想出手,很想把敌人的脑袋给碾碎,很想看鲜血如何染红大地——就像是他之前做的那样。
可路迎酒喝止了他。
忧虑、愤怒与冲动交杂在一起,他简直百爪挠心。
好在,这战斗很快结束了。
路迎酒将怪物的头颅割下。黑血喷溅而出洋洋洒洒盖在雪上。
那高大的身影晃了晃,倒下了。
他微微喘息,刚抖落刀上血液,怀中就一重。
少年紧紧抱住了他。
路迎酒手上脏,不好回抱,只能安抚道:“没事的,我这不是没事吗。”
少年闷声说:“……为什么不让我出手?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
这回,路迎酒没有立马回答他。
他沉默了一会,才讲:“说来话长。等有时间了我再给你细讲。”
——这一等就是十几日。
路迎酒忙着在村内布置法阵、张贴符纸。
等快到第二十个日子,才有了收获。
那天深夜下了场大暴雪,窗户砰砰作响,火炉也抵御不住从门缝钻进来的寒意。
几个由冻死旅人化作的厉鬼,无声无息地踩着惨白,来到村子。
还未靠近,它们身上就爆出火花。
路迎酒布置的符纸完美无缺,火焰吞噬了厉鬼的身躯,它们撕心裂肺地惨叫。婴孩夜啼,村里人惊骇,纷纷拿家具抵住门窗。
少年紧跟路迎酒,循着火光,将厉鬼撕了个粉碎。
等最后一只鬼怪散去,风雪奇迹般地停了。
云层缓缓散去。
村里人推门,小心翼翼地打量情况,才看清楚路迎酒的身影后爆发出欢呼!
村子回归和平,这晚他们通宵狂欢。
路迎酒不太喜欢热闹,等到了深夜,随口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他听着风声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等醒来时,外头晴空朗朗。
喝了碗热粥后,少年踌躇着问他:“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路迎酒说,“明天就下山,去别的地方。”
少年说:“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怪物是什么呢?”
他已经记挂好多日了。
路迎酒就说:“你跟我来吧。”
他们出了村子,爬上了附近的小雪坡。路迎酒破天荒地带了一壶酒。
坡顶有几块黑石,之前有人在这里生过火、煮过茶,地面还有火堆的残骸。
旁边还堆着些柴火。他们把木柴重新堆好,点燃了,然后拂去石头上的冰雪,面对面坐着。路迎酒带了个壶上来,盛雪放在火上煮。
等到水开,两人各执杯子。
一口下去暖意蔓延。
路迎酒双手捧着杯子,片刻后说:“本来这件事情,我发誓过绝不会告诉他人。因为得知天机的人,往往会遭受厄运。”
少年认真听着。
路迎酒看向他:“不过既然你是鬼,束缚与生者不同,知道了也不碍事。”
他深吸一口气,说:“那日出现的怪物,是天道的侍从。”
“天道的侍从?”少年犹疑道。
他从没听说过这东西。
“嗯。”路迎酒点头,又是轻抿一口热水,“它们想要我的命,已经追杀了我二十余载了。”
少年一愣:“为什么?”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和驱鬼世家有关。”路迎酒说,“天地之间自有法则,束缚着世间万物,那便是天道。驱鬼师多少信奉这一点,而在世家中,张家与楚家对天道最为痴迷。二十多年前,曾有过一场祭祀,一场……活祭。”
热水喝完了。
他打开酒坛将浊酒倒出,又看向少年:“你要喝么?”
少年点头。
路迎酒也给他倒了。
这村中的酒不知怎么酿的,品相一般,却真的烫人。哪怕在狂风暴雪中也能暖和全身。
路迎酒喝了两小杯,脸上微微发烫了,才继续说:“那一年的活祭要的不是牲畜,而是婴孩。”
少年顿住了。
路迎酒说:“那两个家族权势滔天,与商贾权贵勾结,要来了五十九个婴孩作为祭品。天道以‘五十九’为尊,数目决不能出错。世家已经百般小心了,可还是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