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79)
尧白点头,又将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一次,“之前是没有的,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有了。”
桑宿沉吟了半晌,“神魂你看过了么?可有异样?”
“···”尧白沉默无语,过了会才说:“姐姐,你怎么怀了娃娃脑子都不好了。方才你问的这些我来回说三遍了。”
桑宿抬起纤细的手臂弱弱往额头一扶,怪委屈的说:“我哪里知道,总是丢前忘后的。早先也不知道生个娃娃这么难。”
尧白不得不再重复一次,“神魂看过了,没有异样。除了被强行塞了几段闻不凡的记忆外,其余没什么。”
“这就怪了。”桑宿思忖了一会,忽然说:“是不是因为你在他身边?毕竟你们相识的,可能是某种机缘或牵扯让闻不凡元神察觉了。”
“不能吧。”尧白照着她的话思索,最后摇摇头,“不能,我和闻不凡又没什么过深的羁绊,转世中的元神怎么认得出我。”
桑宿抬眸看了他一眼,面露倦色打了个哈欠,“也是,要么仇深似海,要么姻缘相契,不然是认不出的。”
尧白想了想,慎重纠正自己方才的言之凿凿:“话不能说死,很大可能就是我在他身边的缘故,毕竟我俩确实仇深似海。”
桑宿淡淡看了他一眼,一手抚上小腹,慢条斯理地道:“你总在嘴上这么说,做的和说的又不同。花问柳告诉我你和凡界那个小和尚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他才多大?”桑宿眯着眼算了片刻,“大约十岁吧···啧啧,小白,你是禽,可不是禽兽。”
尧白:“·····”
“睡觉和睡觉是不一样的,不一定非要搞出个娃娃来才叫睡觉。”尧白瞥了一眼桑宿小腹,哼道:“你不懂。”
桑宿孕中倦怠,说了一会话就犯困。尧白不好再打扰她,正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侧林中有个人冲他招了招手。
烙阗食指在唇中比了个嘘的姿势,示意他不要惊动桑宿。
“我先走了,”尧白朝桑宿说:“你好好养着,下回再来看你。”
桑宿困得眼皮磕巴,没等尧白走便缩回深潭底下睡去了。
尧白绕过水潭走到另一边,烙阗立刻跑上来,一言不发拉着他就往外走。直到出了渊云潭两人才开口。
尧白满脸狐疑,“什么要紧事,还得避开姐姐。”
烙阗压低声音,肃然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被你打散半个仙灵的无藏神尊,他伤养好修为又精进不少,想着法子要找你麻烦,你可要小心点。”
尧白回忆了一下被他打散仙灵的人,愣是没从里头扒拉出叫无藏神尊的,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烙阗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又说:“不管你在外面河谁打架,都不要传到你姐姐耳朵里。”
尧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说无论怎么都会帮我。”
“你想多了兄弟。”烙阗无情地拍拍他。
第74章 我师弟乃修佛之人
一浮这一觉睡到晌午,醒来时外头天阴沉沉的,隐约还听到几声闷雷响,像是要下雨。尧白前些天挂在树杈上的画作在风中呼呼啦啦直响,一浮穿上鞋子,脚踩棉花似的蹭出门去把它们尽数收了起来。
正要回屋,忽然觉得有风从门缝灌进来,吹得后背一凛。一浮侧身顺着门缝望去,冷不丁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珠。
“谁在外面?”一浮吓了一跳,顺手从架子上摸了砍柴刀。那双眼睛很是谨慎地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片刻后才推开门。
“是我。”
一浮手里还拎着砍刀,被进来的一源不动声色抄过去,看他神色恹恹,皱眉道:“多大早上了还在睡,昨晚做什么去了?”
昨晚折腾了什么一浮哪里记得。
“罢了。”一源只是随口一问。他自顾走到侧廊拿了包鱼食喂鱼,一边不经意提到尧白,问他今天怎么没有来玩。
一源只留了一会就走了,临走时见一源怀里揽着几张画,便讨来看了看,展眉笑道:“不错啊师弟,有长进,只是怎么都画的是人,也画画景儿多好。”
一浮揉揉鼻子,不知怎的,他总闻到一股符纸味儿,混着淡淡的朱砂和新落香灰。师兄抬手拍拍他,似乎有什么灰沫儿从袖口里抖出来。
他忍着喷嚏,说:“这些都是小白画的,他喜欢画人。”
一源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瞬,凝固成一个见牙不见眼的假笑,他把画递还给一浮,“挺好。”
纵然一浮此刻脑袋混沌不明,却依然感受到师兄的异样。他把画递给自己的时候明显很急迫,甚至有些厌恶,似乎不想与这画多触碰一刻。
一浮低头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走远的师兄,呆立了好半晌。
——
第三天晌午,一浮被师兄打发去山腰采买,这会刚走出山口。
一只白背赤尾小雀轻巧落在石头寺后山。盏茶功夫,一个身着雪青衣衫的孩童从密林里出来,径直奔向正殿后方的排排小院。
接连下了两天雨,路上湿湿黏黏的,青苔又长了一层。时值正午,庙舍很安静,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尧白在院外草叶上蹭干净了鞋,又掸了掸衣摆,这才上去推门。
尧白进来就注意到自己挂在树杈上的画不见了,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目光淡淡的,一触即离,然后随手锁死了院门。他的个子很小,要贴着门站才能碰到锁。
倘若此时身边站着人,就会看到这个小孩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朝后微微抬了下手,锁扣就“咔哒”一声合缝锁死。
轻微的落锁声像是落在水面的石子,下一刻,安静的院子亮起数道剑光,数不清的人从屋子里,围墙外、房顶上围过来。这些人穿着统一制式的白袍,手拿长剑,雪亮的剑刃上面还贴着红红黄黄的符纸。小院像是瞬间变得像一个戏台,屋顶和四周插满了长长的布幡,上面画着扭曲而丑陋的野兽。
这些人有老有少,一眼看过去只有一个熟人——一源穿着青灰僧衣站在房门前,隔着人群看着尧白。
“妖孽!”一源大声面色阴沉,朝他大喊:“仙门法师在此,今日料你难逃!”
所有人的剑都指着尧白,将他围在逼仄一角。这些仙门道长神情肃然,脸板地能擀面,丝毫没有因为尧白是个半大小孩有半分愧色。站在最前的一个中年道长似乎还很激动,他朝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接着就有人端着碗红呼呼的东西走出来,抬手就要往尧白面前泼,一边还念念有词喊道:“妖孽现行!”
一碗公鸡血尽数泼出,可面前妖怪小娃娃已不在原处。
尧白看了一眼与地上黑泥混作一处的血,“一浮呢?”他再次越过人群和一源对视,问他。
一源似乎没有想到生死紧要的关头,这妖孽没有恼羞成怒,没有狂性发发,而是轻声问他一浮在哪。
一源愣了,他无比清楚面前这个粉面玉琢般的娃娃是只妖,势必要除掉才行。可他又想起来,这妖来了这些日子,无论山中还是寺里,别说是人了,连只鸡都没丢过。
可他就是好的么···?
他忽然不敢再与尧白对视,眼神一闪,心里也跟着慌乱。一源按下心里挣扎,心想只要他走,只要他离开石头寺,离开他傻不愣愣的师弟,那就放他一条生路。
“你还想找一浮,”一源色厉内荏地怒道:“妖孽惑心,我师弟乃是修佛之人,心清气正。与你交好不过是为了今日擒你!”
尧白像是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站在那一动不动,像个假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尧白抬起眸,目光平静,开始打量起面前拿剑的一群人。
他们是一源从五十里外的仙山请来的,门派远近都有些名气。一看这小娃娃妖怪长得不是奇形怪状,身上又没什么妖气,八成是刚成人形,搞不好连人肉都没吃过。这样的妖道行浅,法力弱,除起来最省事,相当于白捡一功德。这样一想竟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个个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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