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2)
桑宿鲜见得低下头,一双赤足在半空雀跃又拘谨地荡着,嗫嚅着说:“倒也没有。”
“姐姐。”尧白随手摘了片叶子,拿在手里转着旋儿。他把梧桐叶贴在一只眼睛上,看着桑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为什么红了?”
桑宿忙抬手捂着耳朵,擦着掌心果然是炙热的,她站起来,低头看着尧白快速道:“总之那只猫确实很漂亮,你莫要错过。”
尧白笑眯眯地点头,“好。”
“....若得了猫,再给我捎件东西回来。”
尧白知道这句才是重点,继续点头应了:“什么东西?”
桑宿拢了拢头发,方才的矜持一扫不见,“烙阗的东西,手帕发簪衣物兵刃,随便什么。”
尧白:“......”
————
事情的起因是尧白觊觎那只长得漂亮又威风的灵猫。盘算着倘若是一般灵宠便向烙阗讨个人情,若是心腹爱宠那看一眼也是赚的。
可水月不知怎的,见着那猫就要咬。烙阗护宠心切,对水月出了手。尧白也护宠心切,对烙阗出了手。
尧白虽是六界独一无二的凤凰,所修的仙法也是世间仅有。但打架向来是鬼域的全民活动,烙阗作为鬼域之王尤其佼佼。
两人原本打得不相上下,都没吃什么亏,也没讨到什么好。
最紧要的时候那只长得异常漂亮的猫从主人肩头探出双绿幽幽的漂亮眼睛,歪着脑袋小心翼翼朝尧白“喵呜”叫了一声。
那声音奶呼呼地,叫得尧白心坎一软。
天,它的声音果真与众不同!
烙阗认认真真打架,哪能错过这天大的破绽,大吼一声,祭出法器。把那只半懵的凤凰从云端拽下来,一掌拍出了鬼域之外。
第3章 你才是山鸡!
烙阗这一掌丝毫没有留力。 三天之后尧白才在凡界一处山沟里醒过来,水月湿漉漉的舌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水月原本是只顶好看的云豹,淡黄的皮毛,狭长黑斑相互重叠连接形成云块状的大斑,看上去就像披着繁复的蟒纹。长大后必然有傲然壮硕的四肢,霸气威武,走路带风。
可惜它豹生多舛,水月小时候爱在天清门前的空地上玩耍,但凡有人路过总要过去蹭蹭撒娇,顺便讨点食。不幸一次它误食了灵宝仙君练坏的丹药,体型便永远停在幼崽时期,时常被人认成猫。
对于总是被人当做猫这件事,水月什么也不想说,毕竟说了两百年已经说累了说倦了。
此时此刻,尧白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它添遍了,水月讨好的咕噜声像是闷雷一样响在耳边。
尧白心生异样,浑身一个激灵——醒了。
他转动眼珠,蓝蓝的天,风景甚好的山沟,还有壮硕如山的一头豹子。
“阿月你怎么变这么大!”
水月不知该如何说,:“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尧白颤颤巍巍站起来,抖抖翅膀,半丝风也没招来。
......狗|日的烙阗竟然下咒封了他的法力!
这还不是顶要紧的,要紧的是没了仙法,他既幻不成人形也唤不出神灵真体。
他堂堂一只漂亮凤凰,如今体型变得像只鸡仔,华丽尾羽也不见了,两根长羽呆呆地支棱在尾巴上。身上的羽毛灰扑扑,里头还间或裹着几根枯叶渣和杂草根。活像鸡窝里跑出来的杂毛鸡。
美貌是关乎尊严的事,尧白立刻就怒了。
水月歪着脑袋看着主人在地上打转,眼看就要炸毛。它忙从肚皮地下拖出一只油纸包。用爪子巴拉开了,放到尧白跟前,是只烤得油闪闪的山兔。
尧白气得扑哧扑哧喘粗气,突然闻着一股烤肉香气,像他以前在凡间吃过的一样美食。
当即感觉腹中空空,尖喙撩开纸皮站着就开啄。鸟的尖喙撕肉很方便,三两下烤兔子吃下大半,打了个气势饱满的嗝。
见他吃完,水月又从肚皮地下掏出一个布包,这回是些新鲜采摘的果实,个大肉多,脆绿绿红油油地,着实馋人。
“方才下山买兔子在山腰捡着的,尝尝好不好吃。”
尧白蹦跶过去叼起一颗,“阿月你去找找看有没有哪位神君的仙府庙宇在这附近,我觉得这山上灵气充沛,不像是寻常凡山。找到之后借些法力就好,我这副样子可不能让别人瞧见。”他吃完最后一颗果子,就地趴在枯草堆上打盹,“你去吧,快去快回。”
日头慢慢向西边滑去,斑驳的树影从一侧移近,跳上尧白的背脊,擦着赤红的尾羽溜远。
他在睡梦中抖了抖尾羽,忽然感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迫近。这气息怪异得很,不是强劲的法力压制,而是一样说不上的气场。
方才铺在身上的丝丝暖阳仿佛一瞬间全都逃窜不见,只剩山风呼呼,刮得他怪冷。
“山鸡?”
头顶忽然响起人声,这声音同他感知到的那股气息不谋而合,冷冽且不着情绪的。
尧白惊得一骨碌坐起,一双沾着泥土草叶的鞋先闯入视线。山风撩开袍摆,尧白看到鞋口在小腿处收紧,包裹着的腿纤细又修长。他顺着这双脚往上看。是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衣袍不知穿了多久,已经显出老旧的铅灰色。却收拾得整洁干净。
男人一半脸罩在光晕里,树影落在他另半张脸上,狭长的眉眼微微低垂,仿佛有漫山的风情要从那微光闪烁的双眸里倾泻出来。
他有这样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却长着一张清淡的脸,眼下两指的位置有个猩红小痣,像是针刺破雪白的皮肤渗出的血。再妖冶不过,再端庄不过,像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画,一边矛盾着一边兀自美着。
他可真漂亮啊!尧白想。
男人与他而言太过高大,尧白头仰得太狠,爪子没抓稳直直朝后栽了个仰倒。
凤凰毫不在意,一骨碌翻身起来,兴奋地叽叽喳喳直蹦。
闻不凡扫了眼脚下,看到啃食地只剩骨架的兔子,和自己的青布包。里头的果子已经没了,只剩一块布耷拉在枯草间,上面依稀还有几滴水迹。想来是啄食时不慎留下的涎水。
这山鸡不仅偷了他的果子,还偷了别家的烤兔。
闻不凡默了一瞬,弯腰将青布捡起来叠成方正的小块,放回袖中。
尧白仰头看着他,“原来这是你摘的果子呀。”
闻不凡收好布包,看了一眼草丛里叽喳的山鸡,转身往回走。
他才迈了一步,那只叽叽喳喳的山鸡几乎仓皇地扑在他脚上,尖喙在他足尖啄了两口。
这山鸡仰着脖子,原本服帖有序的羽毛依次抖开,整只鸡都显得浑圆不少。它尾巴上两条长长的毛竖直,一抖一抖地跳着舞。山鸡在自己脚跟前转着圈儿,两只纤细的爪子有节奏地跃动,嘴里叽叽喳喳叫得欢快极了,一边叫一边偏着脑袋看他。
闻不凡愣了愣。
尧白似乎觉得不够,憋着劲儿从元神里挤出一丝法力,拼尽力气在虚空中凝成一只凤凰的虚影。他的尾羽是世上最好看的羽毛,每一丝绒毛上都闪着五彩斑斓的流光,华丽得很。男人见了一定会喜欢。
可惜他法力稀微,凝出来的虚影只在虚空一闪就散了。
不知哪里来的野鹤精扑腾着落在树梢,望向这边大笑着招呼同伴,“哈哈哈你们看呐!那只秃山鸡在向那和尚求偶!”
尧白:“.....”
“你才是山鸡!你才秃!”凤凰扑腾着就要上去干架,可惜他身子太小力气有限,气势汹汹腾了半丈高就大头朝下往地上掉。
尧白的叫骂和呼救听在闻不凡耳朵里只是叽叽喳喳的声响,只是比普通鸟叫更有生气些罢了。树梢上几只野鹤笑得东倒西歪,闻不凡抬头一望,它们立刻拍翅飞跑了。
尧白尖鸣着急速下坠,没有一头扎进草堆里,跌入一个温热的掌心。
闻不凡将他围在手心,拿到跟前瞧了瞧。
“这兔子是你吃的?”
这声音犹如清风过林,比天上的琼林蜜露更醉人,尧白胸中暖阳阳地,乖巧地说:“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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