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宫里一只喵(49)
老皇帝之所以会封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做一城之主,就是因为晋江城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重要,它可以说是大夏对抗禹国的第一军事重镇,它位于半月形北部防线的中心点,以它为中心向北呈扇形铺展出去都是炎威军军控范围。而向南几十个城镇都是炎威军大量随军亲眷及军屯军户的驻地,可以说整个苍州包括它周边的四个州郡虽然名义上归朝廷直管,但实际上的控制者都是令无争。
很快,众人就开始明白,为什么老皇帝当年那般忌讳令无争,因为在这北疆,令无争说的话比皇帝说的话更有用,令无争的命令可以直接碾压朝廷的圣旨。
这在老皇帝当权的时候或者大家还觉得有点过分,但是这会儿伪帝奸妃谋朝篡位,进入北疆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仍旧有点老古板的英国公都在心底里庆幸,庆幸臻王殿下有这么强势的一个舅舅,正因为有他,在朝中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出事后更有些孤立无援的三殿下臻王,有了一片立足之地,更有了强大的倚仗。只要畴谋得当,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不但可以去伪除奸,还可以往至高权力之巅伸一伸手。
在老皇帝没有正式留下传位诏书的情况下,这已经不是什么不可以去想的事情了。
进了晋江城,给朕的第一印象就是——宽敞。
哪儿哪儿都宽敞。
不像曾经走过的那些城镇,不管繁华还是萧条,总是街临巷弄的,一层叠着一层的房子。
这座城却完全没有那种逼仄的感觉,所有的房子与房子之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主街就更加宽敞,虽然比不上京城大街青石铺路的气派,每条路也都用北地特有的黄土垫得平整瓷实。有跟随在令无争身后的小军官自豪地说,这黄土底下还铺了厚厚的碎石,道路两边还挖了很宽敞的水渠,所以即使是大雨过后,马蹄或者车轮也不会陷进泥地。此外,他还表示,苍州以北的所有城镇主路在令无争的要求下都是这么建的。
“防火、易战,一切都是为了军务需要。”听到感叹的令无争只是淡淡笑笑,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
卫隐却对肉肉另外解释了令无争这些年在北疆力行推进的所谓军屯制,目的就是只要禹国入侵,令无争一声令下,苍州、景州、信州、启州的军户立时就能由民变军,一夜之间再汇集二十万大军。
而且卫隐还透露,为了对抗禹国的骑兵,令无争还在苍州、景州、信州这三个水草丰茂的州郡以各种名义蓄养了数万匹骏马,但因为这事违反了朝庭在农耕方面的一些法令,所以这些年这些草场都是用荒山荒地对上呈报的,这些军马的蓄养也从未对上报告过,或者老皇帝知道只是跟令无争保持某种默契隐而不发。
他一边说着一边唾弃着令无争时刻想着作死的能力,这万幸了老皇帝死了,不然真到了某些时刻,老皇帝想卸磨杀驴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事故,只以这私蓄军马的名义被朝廷上那帮子腐儒们捅一刀,也够让令无争上三、五回断头台的。
令无争的城主府在晋江城东北,府邸并不豪华,占地面积却不小。
入城的时候天色已晚,到了城主府门口,英国公就带着林氏兄弟先行告辞了,他们被令无争安排住在另一处宅邸中,并不在城主府内,一来英国公重伤并未痊愈,其实还很需要休养,而肉肉也是一路奔波同样需要休息,所以说好了明日来见肉肉的时间,他们就先回去了。
虽然入城低调,但是到了自家家门口,也就没有低调的必要了,早有人通知了府里人肉肉和令无争到了,远远的便能瞧见城主府门口已经有了大队人马在迎接。
“殿下,这就是臣的义女雁语和义子秋山,雁语、秋山,过来见过臻王殿下。”
“雁语(秋山)见过臻王殿下。”
人群最前方站着的一对英气勃勃的少年男女立刻应声过来向肉肉见礼。
第88章 安置
虽然并非血亲, 但是这对姐弟仍旧可以算是肉肉的表兄表姐。
“姐姐、哥哥免礼, 快快请起。”肉肉见那对姐弟应声过来行礼, 赶紧上前一步客气地虚扶一下将二人挽起。
那对姐弟听到肉肉如此亲热地称呼他们,似乎愣了一下,那名叫雁语的姐姐抬头轻笑, “殿下面前不敢失礼。”说罢, 仍旧坚持带着弟弟向肉肉行了大礼。
那位弟弟跟姐姐相比, 明显有点直愣,姐姐让他磕头, 他便磕头,磕完了就闷头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天色不早,都进去吧, 雁儿, 殿下的居住可都安排好了?”
“遵将军的吩咐, 雁儿已经把瑞实院、鹤鸣轩都整理好了,我想着殿下身边应该还有不少大人跟随, 特地把后面的乐山院和观澜阁也都整理了一下, 殿下和殿下身边的各位大人可以先去瞧瞧,再决定如何安置。”
“难为你想得周到,辛苦你啦!”令无争点头。
只是朕和肉肉对视一眼, 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说认作义女了吗?这位雁语小姐怎么还叫令无争“将军”?不是应该叫“义父”或者“爹”吗?
不过,兴许是她还念着自己亲爹,这事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所以,只是稍微奇怪了一下后,朕和肉肉就把这事都扔到脑后头去了。
大家都不是麻烦人,肉肉对表姐的安排没什么意见,直接就住进了城主府里最大的院子瑞实院。
据说那是当初建宅子的时候准备做主院的,结果令无争这么多年也没有婚配,他入住这宅子的时候又嫌那院子离演武场太远,便自个儿搬到演武场旁边原本作为客院的秋华院住着,一住就住了十多年。
在跟随肉肉的暗卫里,那些从别处集中调来的暗卫在局势稳定后便要回到各自原来暗卫营去,就比如影八也要回他在永定城绸缎庄去继续当他的胖商人。
但是还是会有一批暗卫留下来专职负责保护肉肉,这些暗卫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大部分是从京城追过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影卫在这段时间里从大夏各地召集来的。
雁语小姐想得很周到,这些暗卫们的住处十分宽绰,他们可以部分住在肉肉院子里,另一部分住在乐山院和观澜阁,那两个院子离着肉肉的院子也很近,非常适合贴身保护。
只有鹤鸣轩在安排时出现了异议。
“听说殿下的师傅也跟殿下一同来了,所以,雁语特地打扫了鹤鸣轩给三皇子师作为下处,这鹤鸣轩……”
雁语小姐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令无争打断。
“不必了,住那么远做什么?鹤鸣轩在东南,跟这边隔了半个宅子,想一起吃个饭都要跑半天,这块儿没独院了,那阿止就住我院里好了,我那儿还空着那么多的房间,任他随便挑一间住就行了。”令无争一拍巴掌直接就把卫隐的窝安进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雁语小姐一愣,“这……将军与三皇子师大人……”
“他是我同门师弟。”令无争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无比,原来令无争和卫隐还有这重关系哪?
“别拉这么近的关系,谁是你师弟,我爹可没承认过你是他徒弟!”卫隐立刻怒颜以对,大声否认跟令无争有什么同门之谊。
“嗯,但是他老人家临终前可是托付我好好照顾你的。”对于卫隐的话,令无争倒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老人家是托付你照顾我娶妻生子,不是照顾我吃喝拉撒!”卫隐冷笑一声撇过头,朕恰好看见他侧过的脸庞,在他转头的那一瞬,他的脸上分明浮现出强烈的落寞与愤怒。
卫隐这话让客厅里一时冷了场,令无争突然沉默了,朕不知道在场的众人怎么觉得,反正朕是觉得那气氛简直诡异极了。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之前你在京城,我顾不着你,现在回了苍州,我就得把你放在我看的见的地方,若你今天一定要搬到鹤鸣轩去,那也行,我跟着你搬过去。”
……
朕觉得整个大厅里头落针可闻,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令无争大将军太过威严。
“咳咳,那个……师傅,要不你就先在舅舅院里住几天吧,我刚才看了,舅舅院子跟我这边离得近,您每天过来上课也方便,省得跑那么远的路,眼看着天就要热了,每天跑来跑去的也不方便哪。”
朕默默地看了肉肉一眼,孩子,这时候你插什么嘴?作什么死啊?知道你是刚见着你心心念念崇拜了十年的舅舅,一心想着要帮他说话,可是你怎么就能忘你师傅卫隐那是多记仇的主儿啊?!
果然,肉肉这话刚一说完,卫隐似笑非笑的眸子就瞟了过来,“殿下,昨天请您自绘的战局图您还没画完吧?影八他们后天就要起行,请殿下务必在明日之前将战局图绘完,以备时需。”
看吧,报仇都不带过夜的,你今天和明天晚上的觉都可以省了。
朕摇头轻叹从肉肉怀里轻手轻脚地跳下地,带头朝着外头走,走了一半朕发现肉肉还呆在原地,立刻冲他叫了一声,“喵!”还不赶紧溜?抓紧时间回去画战局图啊!留下来小心让你再写一部大夏山河志。
在朕之后所有人都鱼贯而出,最后出来的却是那位雁语小姐。朕高高站在墙头冷眼看着所有退出来的人,只见她面上神情有些奇怪,一边走还一边悄悄回头,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时隔良久,终于再一次睡到不会摇晃的床上,反而有种很微弱的晕眩感。
肉肉的手在朕的身上抚弄着,他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地打着,但就是不肯好好睡。
“瞧你呵欠打得都快连到天了,还不赶紧睡觉,想什么呢?”
“睡不着。”肉肉有点委屈地侧身看着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累得要命,很想睡,但是就是睡不着,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朕无奈爬起来,伏到他的枕头边,“是不是在担心以后?”
肉肉不答。
只是过了片刻,突然翻个身,双手一撑趴了起来,侧过脸很是好奇地问朕:“大仙,你说舅舅和师傅关系到底是好还是坏啊?我怎么总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
突然听他这一问,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干咳两声后伸爪子一拍他的脑袋,“这是你想的事吗?管那么多干什么?有时间还不如想想你的战局图,画不完倒是小事,要是画错了,你就死定了!”
肉肉的脸顿时皱成了个苦瓜。
然后,朕就见他一骨碌爬了起来。
“哎?干嘛?去尿尿吗?”朕愣愣地看着他开始穿衣穿鞋,恭桶就在床边的帘子后头,他穿棉甲干什么?
“反正睡不着,我还是去画战局图吧。”肉肉叹气,朕无语,想了想默默跟了下去。
“你跟过来干什么,你回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肉肉待要抱起朕塞回被子里,却被朕一个扭腰闪开了。
“我帮你看着点,你都困得眼泪鼻涕一把的了,万一画错了怎么办?”
四更天时,肉肉的战局图已经大体见了轮廓,朕正在旁边帮他复核那些收集到的情报,而就在这时,肉肉突然抬头,愣愣地看着朕冒出一句话:“大仙,男人能喜欢男人吗?”
……
到天将亮时,肉肉终于扛不住想回屋里去睡会儿觉,而就在这时影二和影八进来表示有事回禀。
他们两个同时过来,那一定是比较重要的事情,肉肉立刻召了他们进来。
他们进来却是为了回禀关于皇后的安置之事。
昨日皇后并没有跟着肉肉、令无争一起下船,她被救的消息仍旧是个秘密,主要是因为她目前神智还不够清醒,情绪也不安定,所以,在大家商议后决定还是暂时对她的身份保密,将她妥善安置在城主府内,先找人给她治病,等她恢复神智,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公布她的身份。
毕竟一个疯皇后太容易让人误会并质疑了。
而那位一直照顾皇后的女子则由令无争派人送回夫家,临行前她主动表示:就算是在自家亲人面前,也绝对不会将有关她伺候过的那位夫人的事情说出去。
显然,这个聪明的女人在知道一路带着自己到苍州的居然是三皇子后,即便她并不知道皇后在逃亡过程中曾经落水失踪,也能够猜到被三皇子的人严密保护的疯女人一定也是极之尊贵的人物,这样的女人却被水匪所掳,还被侮辱,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被世人所知的。
三皇子没有在到达晋江城后对她这个知情人下杀手,绝对可以算是个仁厚宽和之君,她可不是不知好歹的,当然知道自己必须要拿个姿态出来,否则她只怕会被永远留在那位贵人身边做个婢女,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到自己的家里了。
“大仙,咱们去看看皇后吧。”
肉肉闻听说皇后已经安置好了,便抱起朕意欲去看看皇后。
第89章 局势
皇后被安置在府邸西南角一处小院, 表面上看似乎很安静, 其实防卫非常严密, 令无争对皇后的安置极之重视。
肉肉带着朕刚要进院子,就见一个狼狈的中年男人背着药箱,额角带伤地跑出来。
“陈, 陈大夫……”紧跟在后面追出来的是个十七、八岁清秀的姑娘, 脸上满满的尽是歉意。
“秀禾姑娘不必送了, 我没,没事, 今天夫人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好,我还是明日再来。”那位大夫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额头都被打破了, 还能强笑着安慰跟在后面追出来的女子。
那女子赶紧道谢, 又招手叫了人来送那大夫出去, 待到回头她才看到肉肉。
“呀,殿下!不知殿下到此, 秀禾失礼了。”
肉肉摆手, 随即问起皇后现下的情况,那叫秀禾的女子顿时一脸苦笑,“娘娘神智混乱得颇为厉害, 女子还能勉强靠近,对于男子却是极之抗拒,您看,方才那位陈大夫, 是将军特地请来给娘娘诊病的,却是连娘娘的房门都没进去,就被娘娘拿茶壶给砸伤了。”
“还是这样?”肉肉皱眉,从水匪窝里出来已经大半个月了,皇后的情况听起来却好像并没有任何好转。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皇后吗?”肉肉问道。
“这……”秀禾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片刻,“那还请殿下小心,且先在门口探看一下,莫要直接走得太近。”
肉肉点头,抱着朕就朝皇后房间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朕从肉肉怀里跳了下来,先一步进了皇后房间,即见她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呆呆发愣。
见着皇后已经没了打人的欲望,朕才招呼肉肉进来。
“母后。”肉肉进来并没有因为皇后的失智而简慢礼数,仍旧向着皇后行了礼才走到皇后近前。
皇后却仍旧呆呆地看着窗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肉肉叫她的声音。
“本应将您送归镜州,只是相信您也知道伪帝奸妃当朝,这一路行来儿臣处境艰难,实在分不出人手送您去镜州,但是现在却是不同,只要母后您身体好转,告诉儿臣您想去镜州,儿臣可以跟舅父商量,派人护送您过去。”肉肉对着眼神空洞的皇后说道,皇后依然全无反应。
肉肉和朕对视一眼,朕冲他摇摇头,他皱眉低头走出了皇后的房间。
实在判断不出皇后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只是不管是哪样,都很扎手。
“若是想要确定皇后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有一个法子。”朕在墙头上站得高想得远。
“什么?”肉肉抬头看朕。
“二皇子,可以拿二皇子的事来试一试她。”朕停下步子看向肉肉。
“什么意思?”肉肉不解。
“且过几天,等皇后的心绪再稳定些,咱们再去试她一试,从落灯节那天她对你奇怪的态度来看,她约莫是知道二皇子被妖魂占了身子的事了。但是只怕她还不知道二皇子还没死,只要她灵台尚有一丝清明,若是知道自己儿子还有一线存活希望,想来定是不甘心放过的。”朕总还是记得,二皇子幼时皇后对他露出无比关爱的眼神,母亲对儿子的爱总是作不得半丝虚假的。
在令无争的庇护下肉肉的生活总算暂时安稳起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各地的情报像雪片一般飞进了晋江城。
四皇子则在老皇帝入葬第二天就宣告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承正”,可想而知,当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听到这个年号的时候,都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了。
端妃晋为太后,以新帝年幼为名临朝听政。不过,很快大家就注意到,太后对身边总管太监见贵竟是言听计从,内阁朱批后上奏的折子发下来,经常会发现上面批复笔迹居然是那个总管太监的。
只是新任的内阁多半都是奸妃门下走狗,就算不是也是懂得趋吉避凶的“聪明人”,就算知道奏折是个阉人捉刀代笔替太后也即皇帝下的旨意,也没人吭气,但是流言却是如风般在朝野间狂刮而起。
而在老皇帝出事当夜匆忙被召入宫却没有出来的七位阁老有三位在老皇帝入葬帝陵后离开了皇宫,但是都仿佛受了很大的折磨,其中更有一位回到家后没多久便病故了。另外两位也直接辞去了阁老之职,闭门谢客,而在某一天深夜,这两位阁老竟连同妻儿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还有四位阁老却是始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传言是因为反对新帝已经被新帝所杀,秘密处置了。还有人说是被关在了宫中秘牢中,要求他们承认新帝的正统,毕竟这四位里头可是包括了帝师首辅文渊阁大学士陆朝忠,以及次辅龙华殿大学士沈之耀,这两人一个历侍三朝,一个桃李天下,没有他们的认可,新帝自说自话的表示自己是“承正”,天下至少八成的读书人不会搭理他。
就好比伪帝刚刚登基,便宣布要加开恩科,结果竟然被十七省学子抵制拒考!
还言称主考不是陆朝忠和沈之耀,他们连秋闱都不会参加。
这是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就算是在历朝历代昏君反贼们的治下,这种恩科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公开拒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