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今天又跑了(55)

　　成轾应了一声，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鸟笼，笼中一只小鸟雀跃蹦跳，成轾打开窗，将那鸟放了出去报信。
　　成轾做完这些，嘱咐道：“最多一盏茶后，青龙堂弟子就会到，岛主看准时机放火，切莫真把自己困住了。”
　　莫辰送成轾出去，将门从里面反锁，只留下一扇通往后院的窗。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莫辰起身拿起桌上的烛台，将床幔点燃，而后将烛台放在柜子旁，那火就沿着柜子往上一路烧去。
　　火才刚起，窗子就被推开，四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翻身落地，跪在地上行礼道：“青龙堂弟子见过岛主！”
　　莫辰将傅楚希的袍子拉了拉，那四名弟子便抬起躺椅，几人飞身出了窗子。
　　这一夜，城外隶王居住的小院燃起了熊熊大火，等城中朱县令和周大人赶到时大火早已将房屋烧毁，里面是两具已成焦炭的尸体。
　　陈太医涕泪横流地诉说着隶王殿下身故，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宠放火殉情的经过。
　　数日后，隶王薨的消息传到京城，皇帝下令周大人护送隶王灵柩回京城安葬。
　　结果隶王灵柩还未抵达到京城，本就在养病的皇帝因哀伤过度没几日就驾鹤西去。
　　皇帝驾崩，隶王薨，举国哀痛。
　　太子继位，改年号“太兴”。
　　*
　　然而，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幻，在白安城外的白水湖里，那个叫做“陌尘”的小岛，依旧岁月一片静好。
　　秋风萧瑟，那廊檐下飘来阵阵桃花香。
　　白衣少年拎着剑从外头匆匆归来，行至斜倚榻上吃桃花羹的墨蓝广袖长袍的男子身旁，俯身从他口中叼得满嘴桃花香。
　　莫岛主舔舔嘴唇，一脸的满足。
　　啧……他家傅先生的桃花羹，当真好吃。

　　番外

　　又是一年桃花灼灼时。
　　外头桃花开得正好，陌尘岛上的桃花才含苞待放。
　　莫辰依旧每日早起练剑，练完剑回去同傅楚希一起吃完早饭，傅楚希就要去执法堂处理岛上事务，莫辰大部分的时候也跟去——无所事事地躺在榻上看傅楚希忙碌。
　　自从傅楚希与他一起回到陌尘岛之后，莫岛主已经懒出了新境界，除了练武之外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做，还将所有事情都全权交给傅先生处理，自己乐得偷闲。
　　虽然如此，每三天还是会被傅先生拉着听近几日岛上事务的汇报，莫岛主兴趣缺缺，也幸好是傅先生说，他才能耐着性子听一些。
　　到了岛上桃花盛开时，徐小良带着两个小厮趁着岛上桃花开得正好，拿着篮子去摘桃花，烘干了储存好留着以后做桃花羹。
　　徐小良的妻子小香是白妍芷的义妹，莫辰偶尔也会从徐小良口中知道白妍芷的消息，她终究还是嫁去了京城，据说她的夫君是个书卷气的公子，待她极好。
　　有时候上午莫辰练剑，傅楚希起得早也就跟着他去桃林中。
　　天亮得早，傅楚希就干脆让小厮摆了垫子和矮几，在桃花树下办公。
　　有时候莫辰练得累了，便看一眼桃树下提笔书写的傅楚希，他一袭墨蓝广袖长袍，银冠束发，认认真真看着岛上的一些近况汇报，偶尔下笔批上几句，那专注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练完剑，早饭也就在这顺便吃了。
　　徐小良让两个小厮将早饭送上，裹了蛋液的馒头炸的金黄，煮得软糯的桃花羹散着香气，配上小菜，是傅先生和莫岛主最喜欢的早饭之一。
　　有时下午傅楚希处理完岛上事务时间还早，就和莫辰在岛上四处走走。
　　兴致来时，还会捡起那许久不唱的戏，给莫辰单独唱上两段。
　　结果这一回两回的唱着，硬是把傅先生的戏瘾给勾了上来，没几天傅先生提笔写了一个新的戏本，名为《归去》。
　　两个月删删改改，傅楚希将新戏本给了陈班主，又亲自指明了戏中两位主演的人选。
　　这戏本名字起得很是宁静，讲的却是乱世时一位亲王与江湖剑客一同助君王平定天下，而后共同归去的事。没有凄美的爱情故事，只有兄弟手足间的热血。
　　陈班主拿到戏本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担心这纯粹的兄弟情义的戏能否吸引到观众来看，要知道有不少戏迷看戏都是冲着他们的当家花旦玉清而来，这新戏连个爱情都没有，玉清在其中也只是演了个戏份不多的大小姐。这种戏，会有人看吗？
　　结果新戏排完，除了第一日人少一些外，后面几天场场爆满。
　　最让陈班主不解的是，以前总是老爷们带着家眷来看戏，还都喜欢追着玉清的戏看。这次只有两个男人的兄弟情，竟引了不少夫人小姐们专程来看。
　　不仅如此，在现场鼓掌最热烈的，叫好最大声的，往台上丢金银首饰拼命送花篮的也都是这些夫人小姐们。
　　陈班主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拉着戏班里负责写戏本的两位研究了许久，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夫人小姐们喜欢看两个男人之间的热血兄弟情。
　　一晃，《归去》已经演到了第三场，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以至于陌广园二楼包厢千金难求。
　　但唯独一间包厢是不对外开放的。陌广园二楼包厢最中间最好的位置，永远是给两位贵客留着的。
　　直到第三场开演的前一天，刚参加完武林大会的莫辰和傅楚希才匆匆赶回陌尘岛。
　　回来的第二天莫辰和傅楚希就去了白安城，去陌广园看戏。
　　这一出戏，捧得戏班子里两位小生成了真正的叫好叫座的角儿，戏班子的进账也翻了数倍。
　　陈班主一听傅楚希和莫辰来了，高兴得亲自去门口迎接两人，又亲自把人送到楼上去，嘱咐伙计送了糕点茶水上去，知道莫辰好酒，还特地把私藏的陈酿也送了一壶上去。
　　“啧，陈班主真是知我所好。”莫辰拔了酒塞，深深地嗅了嗅，正要喝就听见对面冷冷道，“伤好了？”
　　莫辰苦兮兮地望了一眼坐在对面一脸不悦的傅楚希。
　　这次武林大会，莫辰拎着陌尘岛几个高手去刷排名。
　　说起来莫岛主对名列前茅一向没什么兴趣，在前一阵子江湖莫名搞出了个门派财富排行榜，陌尘岛稳居第一时，莫辰就想要让傅楚希出手把他们的第一往后拉一名，变成第二。结果傅楚希看了一眼排行榜就说不可能，哪怕第二名的风雨阁财力翻三倍都超不过他们，莫岛主也只能作罢。
　　而这次武林大会，莫岛主的目标就是把陌尘岛的名次维持在第七上——为了这个名次，莫辰嘱咐成轩成轾放了好几次的水，还不止一次在决战时候劝过，别这么认真打，给人家留点儿面子。
　　当然这跟莫辰的伤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伤是得了第七之后在下山的路上边走边嘚瑟一脚踩空掉下山崖被一根树枝戳进后背给戳伤的。
　　傅楚希对此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拎着莫岛主的耳朵让他以后走路专心点。
　　“好……了吧？”莫辰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心虚。
　　莫辰的伤好没好，傅楚希自然是知道的，每天晚上换药都是他亲自上手。
　　傅楚希向莫辰伸手，莫辰悻悻地把酒壶递给傅楚希，傅楚希将酒壶放在一旁，莫辰眼巴巴地看着。
　　下面，锣鼓点儿起的时候，傅楚希刚剥好一个橘子，他将橘子瓣上的丝都挑得干净，才将橘子放回橘皮里递给莫辰。
　　莫辰接过来，苦着脸吃着。
　　过了一会儿，偷偷望了一眼认真看戏的傅楚希：“玄初啊……我就尝尝味儿，让我喝一小口行吗？”
　　傅楚希正拢着袖子看戏，闻言瞥了一眼莫辰：“一小口？”
　　莫辰连连点头。
　　傅楚希拿起酒壶和酒杯倒了一小杯酒，莫辰迫不及待地换了位置，挨着傅楚希坐下，然后就见傅楚希抬手把酒倒进自己口中。
　　莫辰：“哎？”
　　傅楚希眼底是一抹笑意，莫辰：“额……”
　　明白了！
　　莫岛主嘿嘿笑了两声不客气地凑上去从傅楚希口中抢了一小口酒，还依依不舍地舔了干净。
　　戏台上传来第一句唱词，莫岛主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傅先生，和他一同看向戏台。
　　戏正演到酒楼中那江湖剑客主动向书生装扮的王爷搭讪，明明是初见，那剑客的眼神却恍若看到个故人。
　　傅楚希想到往事，目光温柔地看向莫辰，莫辰正认真看戏。
　　那剑客唱着念白道：“这位公子好生面善，我们可曾见过？”
　　傅楚希开口，与那书生一同道：“不曾见过。”
　　莫辰听他出声，抬头望向他，灿然一笑，如桃花灼灼。
　　傅楚希微扬唇角，目光投向戏台。
　　此时不曾见过。以后，却会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