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今天又跑了(48)

　　莫辰喝着汤，又吃了几筷子笋烧肉，幽幽地叹了口气。
　　傅楚希往他碗里添了几筷子菜，问道：“怎么了？”
　　莫辰看向一旁站着的成轩：“成轩你这厨艺啊……真是有待练习，还不如玉清做菜好吃呢，这鸡汤熬的也太寡淡了吧，炖了半个时辰吗？”
　　成轩直接撩袍单膝跪地请罪道：“是属下无能，请岛主责罚。”
　　“起来，我没责怪你。”莫辰道，“你们玄武堂教的是武功又不是厨艺。”
　　成轩站起身，仍旧一脸羞愧。
　　这让莫辰良心难安，只好配着酒，勉强多吃了几口。
　　吃完饭，傅楚希坐在桌边写折子，莫辰就拿了扇子在旁边给他扇风。
　　天实在是太闷了，陌尘岛四面环湖，比这里不知道凉快多少，即便每年有几天酷暑时，也可以让人去冰窖里搬了冰来降暑，哪儿像这里，不仅潮湿闷热，而且吃没好吃喝没好喝，真是活受罪啊……
　　不过……莫辰手指抵着太阳穴，转过脸望着傅楚希，只是看着他就一脸满足。
　　天实在是热，虽然有莫辰在一旁扇风，傅楚希的额头还是出了一层薄汗，只有汗凝聚成滴的时候，他才拿起手帕擦一擦。
　　莫辰放下扇子，去拧了一方布巾，刚浸了井水的布巾还带着几分凉意，莫辰就趁着傅楚希蘸墨的空档将布巾递过去。
　　傅楚希看他一眼，微微扬起唇角接过，他擦了擦手和脸，道：“说好今天休息陪你，却变成了你陪着我写折子，一定很无聊吧？”
　　莫岛主没个正经，用湿布巾顺手也擦了把脸，笑道：“不无聊，有美人看怎么都不无聊。”
　　傅楚希无奈地摇摇头，由着他看，自己继续写折子。
　　等折子写完，傅楚希叫来成轾让他派人把折子送往京城，又让成轩去买了两条鱼，等回来之后，亲自下厨房给莫辰煮鱼汤。
　　奶白奶白的鱼汤冒着香气，粉蒸肉清淡又鲜美，就连炒青菜都比中午看着鲜嫩。
　　莫辰只看着就觉得食指大动，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鱼汤，鲜得舌头都要一并吞掉了。
　　“真没想到你的做菜这么好吃！”莫辰夹起一个丸子就要往嘴里送，被傅楚希半道截下，他耐心地用筷子把丸子夹成四块，热气从里面腾起。
　　“烫，别一口吞。”傅楚希夹了一块递到莫辰嘴边，“试试。”
　　莫辰张口叼走，吃得一脸满足：“难怪你吃了掌柜的做的菜就知道他的厨艺出去开酒楼肯定大赚，原来是因为你自己”
　　傅楚希端起碗喝了一口鱼汤，状似随意地问：“那比玉清如何？”
　　莫辰毫不犹豫：“自然是你做的好吃。”
　　说完，莫辰终于意识到什么，他凑近傅楚希问道：“傅先生是不是……吃味了？”
　　傅楚希将筷子上一块丸子塞进莫辰的口中：“食不言，莫岛主。”
　　这天之后，傅楚希原打算每天抽点时间给莫辰顿点儿汤，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事情越加繁忙，让他几乎抽不开身，每天回来也是很晚。
　　更糟糕的是，几天之后，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雷电交加，大雨驱走暑气，却让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因为在后半夜，驿站开始淹水，雨水灌进院子，很快就没过了廊下第一节台阶。
　　驿站中人将填了沙子石头的麻袋堆在傅楚希的房间门口，以外面越来越高的积水会漫进屋内。
　　心大的陌尘岛主在狂风骤雨中睡得香甜，直到感觉身旁的位置空了，才从睡梦中醒来。
　　门没关，风雨夹杂着潮气扑进屋子，傅楚希眉头紧锁地站在门口，看向屋外。
　　“怎么还不睡？虽是夏天，但夜里凉，穿这么少还吹风容易感染风寒。”莫辰起身，拿起搭在床尾的一件薄衫，披在傅楚希的肩头，站在他身后，把下巴抵在他的颈窝，还颇有些困倦地眯起眼睛，等看到外面的情景，微微皱眉道，“水都积了这么高了？这院子里的水估计都要到膝盖了吧？”
　　院子里的水已经快没过台阶了，看着如果再下，要不了多久就会漫进屋子。
　　傅楚希忧心忡忡地关上门，将水汽隔绝在外头，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这大半夜的你出去做什么？外面风大雨大的。”莫岛主没放开揽住傅先生腰的手，他从后面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再去睡会儿，等雨停了吧。”
　　“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傅楚希拍了拍莫辰的手，莫辰乖乖放开他。
　　“这么大的雨，河堤那头肯定也在涨水，前天郑大人还说若是半个月内不下雨今年就算扛过去了，若是下雨，那这林州府一片就危险了。”傅楚希拿起身上搭着的薄衫套上，边穿衣服边道，“我去找周大人，一起去见罗大人，这林州府一带的百姓的得尽快疏散，否则等河堤溃了，又或者再下几日雨发生山崩，想走都走不了了。”
　　莫辰一听，也迅速捞起衣服套上：“我与你同去。”
　　“你在这等着，等我回来接你。”傅楚希道，“外面到处是积水，你伤才好多久？”
　　“早就不碍事了，再说了，我们习武之人没那么娇贵。”莫辰说话间已经将衣服穿好，提起剑要同傅楚希一道走。
　　两人正要出门，成轩就过来敲门道：“殿下，罗大人求见。”
　　来的还真是时候。
　　傅楚希打开门，就见罗元正将蓑衣脱下交给一旁随行的下人，他膝盖往下的衣袍早已被湿透，显然是蹚着水过来的。
　　而周呈也已经衣着整齐，从旁边的院子撑着伞赶了过来。
　　罗元正一脸的忧愁，一进门就要行礼，被傅楚希拦住了：“罗大人不必多礼。我正要去找罗大人，没想到罗大人就过来了，可是有急事？”
　　周呈赶至廊下，将雨伞收起。
　　罗元正急切道：“郑大人让人传话，说这雨势太猛河水暴涨，前些天下去的水又漫上来，怕是撑不了多久，让臣迅速请殿下和周大人快快前往临城避一避。”
　　周呈也道：“我看着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殿下，还是听郑大人和罗大人的话，去避一避吧。”
　　“我也真要为了此事去找罗大人。”傅楚希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百姓？”
　　罗元正道：“之前发过一次水，能走的就都走了，此时怕也就只剩下不到一百户人家。殿下，您这是要……”
　　傅楚希道：“你速派人去挨家挨户通知，令所有人到北城门附近集合——那里可有遮风避雨之处？”
　　罗元正想了想：“北城门附近有一个书院，可以暂避。”
　　傅楚希道：“那就让所有百姓速去书院集合，然后清点全城可用的车马，准备迁移城中百姓。”
　　“臣这就去办。”罗元正应道，“臣已经为殿下和周大人准备了马车，殿下是身份尊贵不能有半点闪失，还请殿下和周大人先行一步前往临城。”
　　傅楚希听了，笑道：“本王和周大人乃是赈灾钦差，这种时候更应该与百姓共同进退，哪儿有弃百姓而逃的道理。是吧？周大人。”
　　周呈拱手道：“隶王殿下所言甚是。”
　　傅楚希道：“罗大人，本王和周大人先去书院等着，如此驿馆中还能腾出人手去通知百姓，如今情况紧急，令所有人一定要快，务必要尽早撤出城。”

　　落脚于临城

　　大雨还在下，傅楚希和莫辰匆匆收拾好行李，马车已经等在门外。
　　院子里的水和最高一节台阶平行，已经往廊下漫了。
　　傅楚希拒绝了成轩要背他蹚水上马车的请求，正要撩起袍子踩进外面的水里，却被莫辰一把拉住。
　　“有我在呢，怎么能让你亲自蹚水过去？”莫辰说着将他们的包袱都丢给成轩和成轾，然后将油纸伞撑开递给傅楚希，“拿着。”
　　傅楚希接过伞，蹙眉道：“不用你背。”
　　“没打算背你。”莫辰微微一笑，搂住傅楚希的腰。
　　傅楚希很抗拒：“抱也不行。”
　　莫辰摊开手：“飞总行吧？”
　　傅楚希：“飞？”
　　莫辰搂着傅楚希的腰将人拉近，也不管成轩、成轾两兄弟还在旁边：“别忘了，这里还有个轻功极好的陌尘岛主。”
　　说罢，莫辰飞身一跃，跃入雨中，他足尖在园中一朵月季上轻点，向院外飞去。
　　傅楚希抓住油纸伞，在莫辰自以为浪漫的轻功之旅下落在了马车上。
　　两人外袍都湿了，但莫辰已经很满意了，总好过蹚着水过来湿了一整条裤子吧？
　　雨势很大，马车在积水中向北行走，这城地势北高南低，快走到城北时，地面已经不见多少积水了。
　　书院的院士已经接到要迁移的通知，又知道钦差隶王和周侍郎都要暂时过来等待，连忙去门口迎接。
　　这天晚上，整个城内大乱，半个时辰之后，城中所有百姓都聚集在了书院内，加在一起有三百多人。
　　罗元正令人备好马车，将老弱妇孺先安顿在车上，但凡年轻力壮都徒步行走。
　　但即便如此，马车还是不够用的。
　　等百姓们都已经出发啊，罗元正才来请隶王和周大人上马车。
　　雨势丝毫未减小，傅楚希他们撑着伞走出书院，正要上车，傅楚希就见队伍的后头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搀着个老人在走。
　　罗元正正要请傅楚希上车，见他面色不悦地看向前面，忙道：“殿下，这城中能用的车马实在太少，连牛车都用上了，却还是不够，所以也只能以老弱者为先。”
　　傅楚希道：“给我拿蓑衣来，我的马车让给他们，我骑马。”
　　罗元正连忙道：“这怎么使得？”
　　傅楚希道：“速速去拿！”
　　周呈见隶王殿下都要让出马车，这时候他自然不敢自己独占一辆车，变道：“罗大人也替我拿件蓑衣，我同隶王殿下一起骑马。”
　　“周大人近几日身体不适，还是坐马车吧。你那马车上应该还能再坐几个人吧？”傅楚希问。
　　“能的能的。”周呈道。
　　“罗大人，你让人去把那些徒步的孩子给送到周大人车上，让他照看。”傅楚希道。
　　罗元正遵命，先让人取了几件所以，傅楚希和莫辰都带上斗笠披上蓑衣上了马，成轩成轾骑行在后，紧紧跟随。
　　一行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从林州府道临城，若平日快马加鞭只需半日，但这次举城迁移，有乘车的，有骑马的还有徒步的，自然就拖慢了行路的速度。
　　等翻过山去，已然到了第二天天明。
　　一路上山石众多，前面探路的差役回来报了数次前面有碎石塌土，中途还绕了一次道，一直到中午时分，才赶到临城。
　　临近临城时，雨势总算是小了下来。
　　傅楚希和莫辰在雨中赶了一夜的路，虽然有蓑衣，但身上的衣袍早已湿透，幸而莫辰习惯于随身带酒，中途让傅楚希喝了几口驱寒，自己也喝了几口。
　　抵达临城城下已经是中午，然而临城大门紧闭，在临城城外，还有数十个流民蹲在墙根，看着半死不活的。
　　罗元正前去敲门，守门的听说钦差到了，连忙去通知县令，说完正要关门，被罗元正呵斥住。
　　罗元正问道：“你们难道想把隶王殿下和周侍郎都拦在雨地里淋雨吗？”
　　守城的士兵哪儿敢，只能请人先进来。
　　但是当傅楚希带着莫辰和周呈骑马进了城门时，守城的士兵就拦住了后面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