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蛊(33)
邵凡安皱着眉没说话,段忌尘一把推开他,甩下一句:“有本事就别来缠着我。”说完就砰的一声摔门进了屋,还把屋里在叠衣服的小柳吓得一激灵。
邵凡安叉着腰在院儿里无语了半天,暗骂了句“幼稚”,转身也回了自己那屋。
这事儿段忌尘不细说,邵凡安差不多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估摸就是那道雷劈得动静太大,虽说没劈着人,可也是惹得段夫人心疼了,干脆借个外出办事儿的由头,提前把自己小儿子的禁足给解了。
这出门办事儿,办的什么事儿,要去多久,邵凡安统统不知道,但他现在这个状态的确是离不了段忌尘,段忌尘去哪儿他都得想法子跟着。那屋里在收拾行李,他也得跟着紧着收拾,不过好在他东西不多,全部家当收进竹箱笼里,背起来说走就能走。
第二天辰时一刻,院门口有马车来接。
段忌尘负手立在石阶上,看着马车一点点驶近。
小柳拎着段忌尘的行囊,站在邵凡安身边,一脸的舍不得,揪着他袖子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邵大哥,你也要一起去啊,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邵凡安让小柳一张苦兮兮的脸给逗得笑了,伸手把他手里的行李拎过来扛在肩上:“不知道,但是邵大哥答应你,回来一定给你买糖吃。”
马车缓缓停在院子门口,后面还跟着辆载货的箱车,邵凡安扛着大包小包的走过去,和驾车的兄弟打了声招呼,便把段忌尘的行李搬了上去,搬完一回头,刚好看到贺白珏从第一辆马车上掀帘走了出来,段忌尘一脸欣喜的迎了上去,扬着调子唤了声白珏。
邵凡安视线在那两人身上兜了个圈,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贺白珏刚好朝他这边望过来,一抬袖子,笑着道:“邵少侠,又见面了,原来你也一并同行啊。”他转头往车厢里瞧了一眼,客气道,“快请上来。”
邵凡安抱拳回了一礼:“贺公子,有礼了,我……”
“这里没他的地方。”段忌尘本来都弯腰坐进去了,这会儿又一猛子扎了出来,脸色臭臭的,对贺白珏道,“白珏你进来,不必理会他。”说罢就将贺白珏拉了进去,又哐哐两声敲了敲木隔板,吩咐车夫道:“启程。”
马车开道,货车在后,两辆车陆续动身,邵凡安也没多言,背着自己的竹箱笼直接坐到了货车上。
货车的后箱里除了行李,还堆了不少纸扎的包裹,一包包的看着像是捆好的药材。邵凡安回头看了看,心下好奇,便和驾车的大哥多聊了几句。充当马夫的大兄弟对这趟行程也是一知半解的,只和他说:“咱们此番出山,是往南边的镇子上去,听我家公子提过,似乎是要给那边的人送药治病的。”
俩人一路上闲聊,车队行至重华南门,邵凡安隔着老远又在路边看到另一辆候着的马车。
那辆车四个角都垂着精致的挂饰,门柱上还雕了木纹,看着就十分贵气。邵凡安探着脖子多看了两眼,刚觉出眼熟来,下一刻,就看到个脸熟的人从里面走了下来。
欸,这位不是……邵凡安跟心里琢磨,不是上次在药房里买药砍价儿的那一位嘛。
贺白珏和段忌尘也从车厢里站了出来,两辆车上的人彼此打了个照面,贺白珏拱手行了一礼:“沈大哥,这一趟路途遥远,承蒙关照了。”
对,邵凡安这会儿也想起来了,这是那位姓沈的师兄。
沈师兄点了个头,应道:“好说。”
贺白珏和沈师兄相互客套了几句,段忌尘端着张冷脸站在一边,居然连个招呼都没和自己师兄打上一句。
邵凡安歪靠在货车上瞧热闹,一下子就看出这俩人不太对付了。他本来以为段忌尘跟应川已经算师兄弟间关系不太好的了,但见了面好歹还喊了声应师兄,面儿上勉强过得去,结果跟这位话都不带说的。
果不其然,段忌尘挂着张脸,对方也没给好脸色,和贺白珏客套完,开口就给段忌尘撂了句下马威:“段忌尘,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跟应师兄不一样,不会给你兜着事儿,这趟出行,如果你一意孤行惹出什么麻烦来,后果自负。”
哟呵,这口风,给邵凡安听得立马精神了,他一下子坐直了,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抻了抻脖子,心说这位沈师兄性子虽然冷了点儿,可说话挺得劲儿啊。
“沈青阳,你好大的口气。”段忌尘脸色一沉,寒声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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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换一位师兄出场
第三十七章
邵凡安本来歪着身子听人俩吵嘴听得正兴起呢,没成想胳膊挨着的货架子移了个位,磨出刺啦一声,还挺刺耳。沈青阳随即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儿淡淡的,脸色也淡淡的,看完就回车厢里了,也看不出有没有认出他来。
段忌尘跟着也往这边侧了下头,神情倒是凶得很,横眉竖目的瞪了瞪眼,甩了个脸子,转身拉着贺白珏进了车厢。
邵凡安收回视线,面儿上不动声色的,心里暗骂了句小王八蛋,便在座位上抱着胳膊坐正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邵凡安搭的货车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路颠簸着向南行进。
他们这一趟出发得突然,赶路也赶得急,大部分时间都在山路林道间奔波。邵凡安和车夫大哥轮流驾马,几个时辰跑下来,人受得住马也受不住了,于是队伍便在晌午左右停下休整了一番,放马儿吃吃草,队里的人也各自寻了树荫乘凉歇息。
虽说赶起路来是一队人马,可这一歇脚,又能泾渭分明的显出是两拨人来——段忌尘和贺白珏以及贺家的马夫是一头的,三师叔门下的弟子们又是另一头——两拨人各守着一边儿,各歇各的,连分水吃干粮都是自己吃自己的。
哦,邵凡安心说少算一拨,他这两头都不沾的,自己还能独成一拨。
自成一拨邵凡安也没什么不自在的,他常年在外游历,最不缺的就是露天开火的经验。他手脚麻利得很,又捡柴火又搭小石堆儿的,不一会儿就用火折子生了火,再坐在石墩儿上,把随身的干粮拿出来烤了烤。
他总往外跑,随身的竹箱笼里会习惯性带一些瓶瓶罐罐的小玩意儿,里头装的都是细盐或者调味用的细粉面面儿,这样他跑山路时,随手挖到土豆红薯一类的食物,用火烤熟了,再撒上点儿粉末,一准儿好吃又管饱。
烤干粮也一样,邵凡安把沾了调料的馒头片在火上翻了个个儿,那香味儿一阵一阵的,飘得哪里都是。
过没多会儿,马夫大哥便捧着咬了没两口的馒头走了过来:“你这味道好香啊。”
邵凡安一下子笑起来,往旁边挪了挪了个身位,爽朗道:“一起啊。”
说来也巧,他坐的这个地方刚好挨着上风口的位置,烤馒头散出来的香味儿顺着风向走,估计没少扩散。
段忌尘坐得离他老远,往他这边状若无意的瞥了好几眼。
又过了片刻,三师叔门下那几个小弟子也耐不住馋虫了,一个个的都凑了上来:“这位大哥,能不能也帮我们烤一烤?”
邵凡安大大咧咧的,不光给人挨个热了一遍,还都给撒了面面儿。
一时之间,他这块儿小火堆一下子变得热闹得很。
沈青阳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正低头看着他往烤干粮上抖调料。
他手上活儿没停,回头看了沈青阳一眼,搭话道:“沈公子,要不要来尝一口?”
沈青阳没什么神情,没应他这茬儿。
他笑了笑,又道:“都是乡下的吃法,确实粗野了点儿。”
沈青阳还是没说话,兀自站了半晌,忽地绕了半圈,走到火堆儿的另一边来,一撩下摆,坐了下来,然后接过邵凡安手上正在烤的干粮,上手就接着烤了起来。
“你会烤这个?”邵凡安颇有些吃惊,他本来以为沈青阳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呢,结果人家一出手倒还挺讲究的。
关键不在烤干粮上,关键是沈青阳坐下时特意挑的那个位置——他还特意避过了下风口,省得被火熏得脸热冒汗——这里头倒也算不上有什么高深的门道儿,邵凡安只是略有些诧异,沈青阳一个大门派出身的名门子弟,怎么会如此熟悉这种糙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