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56)
江湖上凡有对战,必有输赢,输赢一出,天下皆知。所以每逢对战,输的自不提,赢的那方往往都要自报家门,以便旁人传颂出去,扬名立威。
那白衣女子却并不答话,只朝他微微作了个揖,飘然远去。
徐复方呆了,心跳如鼓,此女不光武功高强,还视声名如粪土,高风亮节,直叫人自惭形秽。
他立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那袭白衣。
只见她走到那紫衣女子面前,双目含嗔,似是埋怨地咕哝了一句什么,紫衣女子听了,便绽开如花笑靥,似有歉意,伸手替她将肩头微乱的长发撩至身后。白衣女子拨开她的手,她也不恼,探手从纸袋里摸出一个刚剥好的热乎乎的栗子,笑吟吟送到白衣女子眼前。
白衣女子初时还不吃,隔了一阵儿,那紫衣女子举得手也酸了,她才撩开面纱吃了栗子,拂袖往前走。
走得却很慢,紫衣女子慢悠悠跟上,二人并肩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久后,江湖上出现了一名知名的灵魂画手,专画唯美gl。
至今,这位徐姓画手大大仍不知那日虐他千百遍的两位神仙姐姐姓甚名谁。
第42章
架也打完了,玉尽欢领着沈墟去熙春楼吃早茶听小曲儿。
沈墟觉得这人定是受了徐复方的刺激,但玉尽欢死不承认,还大手一挥,把各式早茶全点了一遍,满满当当叠了一桌子。
沈墟不禁开始怀疑玉尽欢的钱都是打哪儿来的。
“大风刮来的。”玉尽欢没好气地道。
“……”
沈墟不问了。
吃完早茶,沈墟问接下来该干什么。
“等人来迷晕我们。”玉尽欢道。
沈墟抬头望了眼人流如织的长街,觉得这难度系数有点高,对方不好下手,由衷建议道:“要不,咱换个偏僻点的地方?”
“不,就在这里。”玉尽欢站定在熙春楼门口。
因他长得美,往来行人皆要看他一眼,他仿佛也挺享受这万众瞩目的感觉,大大方方地任人瞧。
行吧,听你的。
沈墟无所事事,抱着剑安静地倚在一旁墙上。
“你在想什么?”玉尽欢问。
“什么也没想。”沈墟回道,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
忽听身旁刷的一声轻响,玉尽欢展开他那把扇子,挡在他头顶遮住骄阳,叹气道:“真羡慕你可以什么也不用想。”
眼前晃动着一截雪白手腕,沈墟垂下眼帘:“你就是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了吗?”玉尽欢在头顶轻轻笑了,“沈墟,你知道你的眼睛会说话吗?”
沈墟没接话,他缓缓站直了身子。
玉尽欢又道:“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眼睛都会代替你的嘴巴,把它说出来。”
沈墟仍是沉默,过了好久,他才拉下玉尽欢的手,面纱下,他一张脸煞白如纸,衬得瞳眸愈发漆黑,定定地望过来:“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玉尽欢屈指弹了一记他的额头,“只是告诉你,你若是想藏什么,得比旁人多努力一点才行。世道险恶,你太单纯,这样容易被骗。”
沈墟心头蓦地像被极细小的针刺了一下,闷声道:“你呢,你也会骗我吗?”
“那就要看是哪种骗了。”玉尽欢狐狸般弯起眼睛,笑意未达眼底,“我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平时也最爱撒谎骗人,十句话里兴许有九句都是假的,真真假假,何为真何为假,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
“分得清的。”沈墟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固执来,仰起头,一字一句道,“真心做不得假,虚情假意也成不了真。”
说完,扭头就走,显然是生了气。
玉尽欢默立一阵,举步欲追,斜下里突然蹿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花童,小花童七八岁,扎着两个花苞髻,臂弯里挎着个漂亮的小花篮,她用短短的手臂举着一根刚采摘的新鲜茉莉花,对玉尽欢甜甜一笑:“小姐姐买朵花吧。”
玉尽欢瞧那茉莉花,清新雅淡,幽香袭人,想着兴许送朵花能哄沈墟开心,又瞧那小花童天真烂漫,娇俏可爱,便顺手从腰间掏出银子,将整篮子花全都买下。
小花童很开心,将花篮递过来,玉尽欢接手时只觉这花香浓得有些夸张,通过鼻息直冲天灵盖,几个呼吸后,体内内息竟运转不畅。
当下觉出此花有异,忙将花篮掷下。
但已晚了,他神志昏沉,却并不倒下,眼睁睁瞧着那小花童慢慢将一地散落的茉莉花收拢了,重新装进篮子里,再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铸的小铃铛。
轻轻一摇,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腿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亦步亦趋地跟在小花童身后,缓缓朝暗巷里走去。
此情此景着实令人毛骨悚然,若非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玉尽欢打死也不信!如今他才算是明白了,那些失踪的女子都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人间蒸发的。又有谁能想到,那些人会找七八岁的女童来替他们做这种龌龊事呢?
哼,简直丧尽天良,罪无可恕!
玉尽欢眉宇间隐现怒气,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女童一边摇着铃铛,一边穿过暗巷,到了巷子尽头,她把铃铛交给一个脸有刀疤的男子。
男子给了女童赏钱,又摇着铃铛引着玉尽欢往前走,就这么七弯八绕的,来到一座深宅大院外头。
这时,背后突然风声一动,一道黑影凭空蹿出,刀疤男子被一掌劈在颈后,晕了过去。铃铛不响了,玉尽欢就此顿住,他打眼去瞧,来人顶着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鹑衣百结,邋里邋遢,还没了一只眼睛眼瞎了和一只耳朵。
——不是那三昧和尚又是谁?
怎么这臭和尚也搅进这趟浑水里来了?
玉尽欢不动声色,端看和尚要做什么。
三昧挠着头,上上下下将玉尽欢打量了个遍,搓手道:“美娇娘,你别怕,和尚不是坏人,你现在中了鸳鸯蛊,所以身体完全不能自控,待和尚将你体内公蛊取出,你就好啦。”
哦,原来是中了蛊。
玉尽欢了然,他也曾听说过苗疆鸳鸯蛊。
鸳鸯蛊分为公蛊母蛊,中了公蛊的人四肢僵硬无力,无法自控,下蛊之人则手握藏有母蛊的铃铛,铃铛一摇,母蛊吃痛,散发出某种奇异的气味,潜伏在中蛊之人体内的公蛊就嗅味而动。因此特性,鸳鸯蛊还有个名字,叫傀儡蛊。中蛊之人便如傀儡,一切受制于人。
三昧和尚解释完,弯腰将玉尽欢扛到肩上,扛得很是吃力,粗声粗气哼哧道:“姑娘,你瞧着挺瘦的,怎么背起来这么重。”
玉尽欢暗自好笑,心说本尊若将身体完全伸展开,怕是有你两个高,当然重了。
三昧走了几步,实在走不动了,随便找了个角落将人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漆黑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爬出一条食指粗的金色小蛇。
金蛇仰起上半身,抬起小小的三角脑袋,嘶嘶地吐着鲜红的蛇信子,自玉尽欢的腿,一直往上游,游到脖子,盘了个圈,尖牙对准了他的后颈。
玉尽欢只觉脖子上凉凉的,像是缠了个冰做的丝巾,忽地颈后一痛,那条蛇就松了他,重新游回到匣子里。
三昧拿出个小瓷瓶,往黑匣子里倒了点香灰,又伸手过来,在他脖子上一抹,手掌摊开,只见一滩黑血里躺着一只僵死的米粒大的黑色小虫。
再过一阵,玉尽欢手脚逐渐恢复了知觉。
“好了!”三昧拍拍手,跳起来,“姑娘,和尚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一步,你待身体全好了就自行回家吧。”
玉尽欢于是缓缓爬起来,幽幽道:“三昧,你怎的来了琅琊城?”
第43章
三昧怪道:“咦?你认得和尚我?”
玉尽欢从怀中掏出三昧之前赠予的竹牌,一扬手,丢了过去。
三昧接住,正反两面仔细瞧了瞧,确认是自己亲手给出去的信物,挠挠头:“牌子确是和尚的没错,姑娘却面生的很,和尚从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