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122)
“要叫你那盈盈失望啦,本君一时半会儿还归不了西。”凤隐怀里抱着只通体漆黑的猫儿,那猫儿一见到鸭蛋就瞪起金黄的眼睛,龇牙咧嘴。
鸭蛋也冲它皱鼻子龇牙做鬼脸,完了嘟囔:“什么叫我的盈盈,她才不是我的。”
“确实还不是。”凤隐啧一声,眼里全是嫌弃,“但凡你小子争点气,那小丫头也不至于成天想撬本君的墙角。”
鸭蛋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我我我我要争什么气?”
凤隐半点面子也不给这小子留,一语点破天机:“嗯?你不是喜欢她吗?”
鸭蛋:“……”什么?我败露了?
凤隐眨眨眼睛:“只是可惜了,人小丫头不稀罕你,稀罕你师父,这找谁说理去?”
鸭蛋:“……”
鸭蛋出离愤怒了,攥起拳头:“那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凤隐不以为然:“难道取个好听的名字人家就喜欢你了么?”
鸭蛋眼里蹿出斗志昂扬的小火苗:“哼,那肯定的。”他把这世上所有不顺心的事都归结在他没有一个体面的名字上。
“好,既然如此,那就改一个!”
凤隐丢了猫,走去书案,抽了一张宣纸,就着沈墟握笔的手,刷刷写了三个大字,递给他,语重心长道:“本君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鸭蛋看看他,又看看在旁埋头偷乐的师父,心想天下还有这等好事?姓凤的能有这么好心?
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他接了纸,展开,只见纸上果然写着三个极美极好看的大字,潇洒恣肆,风骨魁奇——“林雅澹”。
鸭蛋不认识第三个字,但这不妨碍他喜欢这三个漂亮的字,以后这就是他的名儿了,他鸭蛋终于摆脱鸭蛋,有了个像模像样的名字了!哈哈!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把这三字儿盯出了花,如获至宝,抱着字美滋滋地走了。
沈墟扶额,哭笑不得:“你又捉弄小孩儿。”
“十六岁,不小了。”凤隐抻了双臂,将沈墟圈在黄花梨书案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傻,武功上也已经能与我过上几招了。”
“是。头一回见面就挨了三掌,差点没了命。”沈墟搁笔,在凤隐双臂间转了个身,捧着凤隐的脸细瞧,见他唇红齿白气色确实很好,弯了弯眼睛,“今天天气不错,出门逛逛去?”
凤隐的寒疾在秋冬时节凶险些,须得小心呵护,不能着凉不能见风,等入了夏,病情趋缓,才能择风和日丽的时候出去透透气。
凤隐不置可否,比起外出冶游,他更愿意窝在宅子里跟沈墟厮混,于是转移话题:“你在写什么?”
“回信。”沈墟道,“武林盟比武大会不日将在弥山脚下举行,楚庄主邀我前往。”
凤隐瞥一眼已落成的回信:“你不去?”
“去作甚?”沈墟反问,“我与你避世不出已有三年之久,你在武林中更是死人一个,贸然前往,是想吓死那帮老头子么?”
“倒也不全是老头子,听说这两年江湖上出了不少青年才俊。”凤隐足不出户却能知天下事,“譬如那小小年纪偷学百家师不被发现还能学得有模有样的韦昶,万象寺得了奇缘的小和尚玄晦,还有谁来着,啊,那个与你同出剑阁的谢余霏近来也颇有薄名,你真不打算去看看?再不济,你出去再觅两位根骨卓绝的徒弟,总比现在吊死在鸭蛋这一棵树上强。”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话,左手却早就灵蛇般钻入沈墟的衣襟,拨弹揉掐,好生下.流。
“鸭蛋虽然顽劣,悟性还是有的,别总瞧不起他。”沈墟微微喘着气,不忘维护自家徒弟。
“本君是担心,你这归墟派还没开起来,就被你那嘴上没毛的倒霉徒弟给败光了。”凤隐信手在纸上画了个王八,“不如多收两个,有备无患。”
沈墟算是看出来了,捉住他作乱的手,斜眼道:“你就这么想去凑热闹?”
凤隐笑吟吟打商量:“我俩易个容,混进去看两眼就出来,保管谁也认不出。”
沈墟冷哼:“我若不答应呢?”
凤隐转了转那根黄玉狼毫,漫不经心道:“沈郎可知这狼毫除了能用来写字,还有哪般妙处?”
沈墟蹙眉:“它还能有什么……”
话未尽,就被一双薄唇尽数封在了嘴里。他被压弯了身子,趴在黄花梨书案上,袍摆被掀起,打翻了肘边砚台。
浓黑的墨将洁白的宣纸染得一塌糊涂。
很快,沈墟就知道毛笔还能被用来做什么。
这还不算,做到一半,凤隐抬手从右边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为掩人耳目,这书面儿上套了一层正经羊皮,写着道德经,可翻开一看,里头全是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很不道德。
“读给我听。”凤隐咬着沈墟红玉般的耳朵。
沈墟面子薄,初时不肯,凤隐也不强求,只翻来覆去地折腾他,没完没了。眼看日头西斜,沈墟实在受不住,心一横,便咬牙读起来。
读得磕磕绊绊,颤颤悠悠——“公微践门庭……觉津津有水自中来……随泉而进……不,不消着残唾……遂有声……唔……”
“好墟儿,读得再慢些。”
凤隐得了趣,越发将他欺负得狠。
两人耳鬓厮磨,蹉跎一下午,到得晚间,凤隐抱着沈墟洗漱一番,心情颇佳,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正抱着人哄喂,隔壁林家那个很没眼力见儿的傻姑娘拎了筷子捧了空碗,眼巴巴跑来蹭饭。
“你姥姥没做饭?”凤隐没好气地道。
林白芷瞪着大眼睛,眼里压根就没有他,只有那几碟色香味俱全的菜,口水都快流下来。
沈墟有气无力地从凤隐怀里挣出来,朝她招手:“来都来了,坐下一块吃吧。”
凤隐:“……”
林白芷:“!”
三人刚吃没两口,窗子哒的一响。
凤隐握筷子的手隐隐泛白:“跟你说过多少回,有事没事打正门进来,翻什么窗?”
于是窗子又哒的一响,两息后,苍冥打正门进来,恭敬行礼:“尊主。”
凤隐:“何事?”
苍冥看了眼埋头苦吃的林白芷。
凤隐:“不妨事,说吧。”
苍冥直言道:“瑰宝阁月底要唱卖的九转雪莲被盗了。”
“被盗了?”凤隐顿时没了胃口,放下碗筷,“谁干的?”
沈墟则一头雾水:“什么九转雪莲?”
苍冥回说:“是传闻中能起死回生的宝贝,说是吃了它,不但包治百病,还能永葆青春,不知真假。”
沈墟一言难尽地转向凤隐:“你信了?”
“当然不信。”凤隐颇为爱怜地摸了摸自己头发,“本君只是想,它或许能让本君的头发黑回去。”
沈墟冷漠:“应该不能。”
凤隐啧一声:“试试总无妨。”
沈墟:“可惜现在它没了。”
凤隐任性了:“哼,我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苍冥,你说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偷取本君的囊中之物?”
“偷盗之人在现场留了字条。”苍冥回说,“字条上写着‘盗圣黄钟吕借花献佛’。”
凤隐摸起下巴:“他要把盗来的九转雪莲转赠他人?”
苍冥:“应是此意。”
凤隐沉吟:“他要赠给谁呢……”
“我要赠给你!”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应答,“在下黄钟吕,特来拜谒赤衣楼楼主凤君!”
门外竟然有人?
凤隐与沈墟相视一眼。
苍冥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跪地请罪:“尊主恕罪,属下一路上竟未察觉被人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