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儿(13)
程欢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小太监就拿着木牌打了下来,他被打的懵了一下,想躲的时候被禁军摁住了。
他说不出话来,嘴里倒是有了血腥味,小太监大约是与他有仇,打的十分用力,没几下他下半张脸就糊了一层血色。
程欢却不在意这些,小太监打完就要走,连忙拉住他:“皇上他怎么样了?”
小太监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皇上当然好的很,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打问皇上的消息吗?”
程欢顾不上生气,他知道轩辕凛大概是还在气头上,可再怎么样,也不要去找陈荣啊。
他等的着急,轩辕凛却一直没露面,直到晚上人才回来,程欢熬了一天一夜,精神不济,腿已经疼得快要没了知觉,可看见轩辕凛,还是下意识爬了过去,抓着对方的衣摆看他:“皇上,奴才知错了,你不生气了行不行?”
轩辕凛垂下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程欢被他看得心里一慌,越发抓紧了他的衣摆,努力摆出讨好的笑容来:“您要是还过不去这槛,就再打我一顿,鞭子板子都行……别生气了行不行?”
轩辕凛的目光在他血肉模糊的嘴上停了一会,语调冷淡道:“朕不会再打你。”
程欢一喜,正想开口,就被轩辕凛伸手拨到了一旁:“你这样的东西,不值得朕再费心思。”
他说完抬脚就走,程欢下意识跟进去,却被小太监拦在了门外,程欢抬手想去拍门,小太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程公公,这掌嘴的滋味这般好?还想再来一回?”
程欢愣了愣,这才看过去,却不太认得出来人,仿佛是见过的,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郎缺丢了帕子给他擦脸:“早上就是他打的你,你说说你,没见过的面的陈荣你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怎么打了你的,反倒不记得了?”
程欢抓了帕子擦了擦脸,却没擦下来什么东西,他脸上的血早就干了。
郎缺好奇的看了看大明宫的宫门:“皇上这怎么还没让你起来呢?都跪了一天一夜了。”
他每日值守到亥时,次日便要去城门巡逻,或是在宫中听宣,昨天夜里因为程欢被罚了跪,他特意与人换了班,因而知晓轩辕凛一整日都没回大明宫,也没让人来传话,宽宥程欢。
程欢笑了一声:“我的腿快没感觉了……会不会瘸了?”
郎缺没跪过这么久,也不晓得会不会瘸,却越发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程欢闭紧了嘴不吭声,他身体还虚,又一天一夜没进食水,眼前一阵阵发黑。
和郎缺说了没两句,身体一歪就倒了过去。
第14章 皇上很生气4
张尽忠听见动静出去看了一眼,见他晕了,又觉得他活该,又有些心疼,回了内殿,小声的给程欢求情:“他身上还有伤……”
轩辕凛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张尽忠叹了口气,只好不再说,偷偷出去看了一眼,见他双腿不自然的曲着,心里一跳。
先皇后那双废腿一直是先皇的心病,程欢就算不得轩辕凛喜欢,可若是真的跪废了腿,想必他也会过意不去。
张尽忠定了定神,回了内殿,看了眼盯着书看的认真的轩辕凛,小声道:“先皇后忌辰快到了,先前贤王殿下为此来了几回,只是皇上一直没得空,眼下您可要见见?”
轩辕凛一顿,淡淡的瞥了眼张尽忠:“什么时辰了?”
张尽忠一顿,知道自己这是急糊涂了,眼下这个时候,宫门早就落了锁,为了这些事再去宣召贤王,实在很无理取闹。
他讪讪的闭了嘴。
轩辕凛丢下书籍:“明日召贤王入宫用午膳。”
张尽忠连忙应声,伺候着轩辕凛入睡,才出去看了眼程欢。
程欢身上湿哒哒的,像是被人泼了水,正歪歪斜斜的跪着,脸色白的骇人。
张尽忠愣了:“这是谁泼的水?!”
先前的小太监从阴影里走出来:“回张公公,是奴才。”
张尽忠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你,他当日不过是骂了你两句,你就要这么磋磨他?”
小太监有些意外张尽忠竟然能认出他来,却不觉得心虚:“奴才可是为了程总管好,皇上罚他跪着思过,他若是睡了过去,岂不是违抗圣旨?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张尽忠懒怠与他争论,蹲下身拍了拍程欢的脸:“脑子还清醒吧?”
程欢抓住他的手,强撑着睁开眼睛:“张公公……你还肯理我啊。”
张尽忠气的想揍他,狠狠戳了他两下脑门:“你说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程欢身体一歪,靠在他身上不动弹了。
张尽忠唬了一跳,连忙去探他的鼻息,呼吸有些灼热,显见是发热了,可眼下他不敢去求轩辕凛,只能悄悄的和程欢说话:“你暂且忍一忍……明日贤王会入宫,到时候就会替你求情的。”
程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贤王入宫……陈荣也来吗?”
张尽忠不想他这时候还能想着陈荣,气的胸口疼:“你这兔崽子怎么就是不听话……”
他侧头看向小太监:“三福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三福看了眼程欢,显然不想走,但也知道张尽忠在这里,他没有再动手的机会,只好悻悻走了。
程欢抓着张尽忠的手,小声和他说话:“我在御书房里藏了好多钱,我要是死了,你就取出来给我烧些纸钱。”
张尽忠拍了他一巴掌:“我都没说死,你死什么死?”
程欢撇撇嘴:“陈荣要是来,一定会说我坏话的,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他要是说我坏话,我就拉着他一起死……我看郎缺的刀很快,应该能……”
张尽忠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你可闭嘴吧,不许再想这些,跪一跪就能死人啊?你不是说你人贱命硬吗?给我咬着牙撑着!”
程欢浑浑噩噩的点点头,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瞌睡,可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亮了,他茫然的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刚出宫门的轩辕凛。
他穿着朝服,金灿灿的有些耀眼,脸色却仍旧冷硬,看得程欢心里难过,不自觉的垂下头,对方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
张尽忠在他身边顿了顿,抬手摸摸他的头,用眼神示意他一定要撑着。
他怕三福又要来为难程欢,也把人带走了,程欢跪的摇摇晃晃,张尽忠这一碰他,他就砸在了地上,唬了张尽忠一跳,想伸手去扶又不敢,程欢自己爬起来,垂着头没力气吭声。
张尽忠干脆扭开头不看,小跑着去追轩辕凛的銮驾。
这一日轩辕凛威严更甚,他当初一登基,便以雷霆手段夺了亲叔叔成王轩辕瑾的兵权,直接镇住了朝中众臣,又因为先帝驾崩前他便以储君身份入朝,在朝中颇有威望,是以并无新帝惯有的掣肘障碍,整个大昌朝廷,可说是他的一言堂。
察觉到他心情有异,朝臣不敢多言,有事的没事的都闭了嘴,轩辕凛便顺理成章的散了朝。
轩辕净知晓皇帝性情霸道,是以从不主动沾手朝政,除非轩辕凛开口给他差事,否则他每日里只舞文弄墨,日子颇为清闲。
因为他这份识趣,兄弟两人的关系一直十分和睦,轩辕凛也肯和他说些心里话。
这一下朝,他便跟着轩辕凛去了御书房:“皇上这是怎么了?什么人敢惹你生气?”
他知晓近些日子轩辕凛与陈荣十分亲近,陈荣的性子又颇有些孤傲,也担心是他得罪了皇帝,想着替他求情。
轩辕凛却叹了口气:“朕……看人走了眼。”
轩辕净微微一愣:“皇上何出此言?”
轩辕凛想起早晨看见的程欢,心里一堵,情绪越发烦躁起来:“罢了罢了,早先张尽忠就说要把人调走,朕当时就该答应的。”
他这么一说,轩辕净就明白了:“程公公这是又做了什么?”
轩辕凛难以启齿,一想起这茬,心里就有怒火涨起来,脸色也阴郁了许多:“罢了,不提那个狗奴才。王兄去看看贵太妃吧,午膳来大明宫,咱们兄弟说说话。”
贵太妃是轩辕净的生母,也是先帝仅存的一位后妃,自先帝死后,便深居简出,十分本分老实,轩辕凛也就对她多有礼遇。
轩辕净答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去后宫,半路就换了方向,往大明宫去,远远便看见程欢摇摇晃晃的跪着,脸色白的有些透明,仿佛要融化在阳光里一般。
轩辕净心道这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被罚成了这幅虚弱的样子,却也没上前,只看了两眼便作罢,扭头走了。
三福偷偷跑过来,瞧见张尽忠靠着柱子打盹,放轻了脚步靠近御案,小声道:“皇上,奴才奉茶。”
轩辕凛动也不动,他处理公务的时候,懒怠开口,若是被打扰了,脾气也容易发作,往常程欢被罚,有一小半是为此。
此时三福这一开口,便让他心里恼了几分,他本就心神不宁,此时越发烦躁。
三福小心翼翼的将茶盏搁下,却戳着没动弹,轩辕凛不由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太监怎的这般没有眼力劲,正想开口让他退下,就听对方小声道:“奴才刚才听人说,贤王殿下往大明宫去了。”
轩辕凛手中朱砂笔一顿,下意识看了看御书房门口,没有轩辕净的影子。
瞧见了程欢那副样子,竟然也没有来求情吗?
他眉头拧起来,程欢那刻薄脾性,前些日子还在贤王府嚣张,该不会那时将人得罪狠了,才让向来宽厚的贤王都不想替他求情的吧……
朱砂笔久未动弹,红艳艳的朱砂滴下来,将折子污了,他呼了口气,丢开朱砂笔,脸色冷峻的发呆。
三福被唬的有些僵,硬着头皮道:“是奴才多嘴了,只是程公公是大内总管,却与贤王这样亲近,奴才心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