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马赛克相亲相爱那些年[快穿](106)
寇秋的心头竟然生出了点庆幸。
没了端王在一旁碍眼,赈灾进行的顺利异常。在一月后,一场大雨忽然而至,缓解了这么多日的干涸,也将生机一并带了回来。
雨来时,那些受了这么多苦的百姓就淋在雨里,扬起头,任那豆大的雨点把他们脸上的尘灰都冲落了。
“雨来啦!”
“雨!”
寇秋瞧着他们,心中也特别欢喜。他打着伞去书房找仇将军,道:“将军,下雨了!”
仇冽正在查看公文,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嗯了声。
寇秋这才想起定然早就有人和他回报了,“你早知道了?”
方才才听完属下报告的仇将军眼睛眨也不眨,道:“不。刚刚才知道。”
说瞎话的本事简直一流,非常擅长闭眼宠。
寇老干部嘴角一抽,说:“那你怎么不高兴?”
仇将军于是思索片刻,站起来了。
他身上穿的仍旧是劲装,把里头的身形都包裹的异常清晰,肩宽腿长,像虎视眈眈走向猎物的山豹,寇秋和他一比,就是只只能用两条腿蹦跶的肥兔子。
肥兔子蹦跶了两下,望着他说:“干什么?”
仇将军双手一用力,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不是说高兴么?”
寇秋:“不是......”
高兴你抱我干什么啊!
仇将军说:“我很高兴。”
所以要抱你。
他将人打横抱着,一步步走入内室,将人放置在柔软的床榻上,相当不要脸地说:“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于是便把自己的甘霖全下给寇秋了。
雨声忽快忽慢,忽大忽小,大时迸溅到地上的水花都清晰可闻,小时又是绵长不断的,拖长了节奏,不轻不重地落到实处。快时酣畅淋漓,慢时却又格外地磨人,让人期盼着这一场大雨再来的更彻底些。
系统崽子掐指算了算时间,忽然间有点心疼它的宿主。当然,这心疼甚至连半秒都没维持到,它就重新回到了爸夫的阵营里摇旗呐喊,俨然是个非常合格的脑残粉。
它对着自己的书本和面前的马赛克,幽幽道:【下雨真好啊。】
......
自然无人回答它。
【你说是吧,】系统道,【马赛克?】
它本来只是随口说的,没做任何得到回应的打算,可过了会儿,它瞧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数据框,里头浮现出了一个孤零零的字:【是。】
系统:......
它成功地被吓尿了。
啊!啊啊!啊啊啊!!
这什么鬼啊?!!
第二天,寇秋不得不听了系统一长段惊惶的讲述,最终提醒对方:【你怕什么?】
【怎么不怕?】系统哽咽,【它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啊,还能在我的空间里和我说话,好吓人的......】
【......】寇老干部沉默半晌,提醒它,【当时你也是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
系统:【......】
【还能在我的脑海里和我说话。】
系统:【......】
它哑口无言半晌,最后只好强词夺理,【可你不怕啊!】
寇秋不是非常能理解,【你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和马赛克相亲相爱吗?怎么它真的有意识了,你却反应这么大?】
系统崽子越听,越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负心汉。
它只好委屈地哽咽两声,说:【那我怎么办?喊它叫媳妇儿?】
寇老干部语重心长道:【崽,人就应该从一而终。】
接受了教育的系统委屈哒哒地说:【可我这会儿也见不着它了啊。】
它出主意,【要不,阿爸你现在再去爸夫面前脱个衣服?】
寇秋捂着自己酸痛的腰:【......】
脱个鬼。
他既不想要雨,也不想要太阳。
系统指责:【你都不愿为你的崽的终生幸福献出自己的力量!】
寇老干部沉默了会儿,随即发自肺腑地回答:【倘若这么来你才能幸福的话——崽,你还是单身一辈子吧。】
体谅体谅你的老父亲吧,他的身子吃不消了啊!
第76章 猫薄荷可真好吸(一)
只是, 这一天后, 无论系统怎样呼唤, 它的媳妇儿也没有再次出现了。
在那之后,寇秋过了三四年的清净日子。
南风书院逐渐迈上了正轨, 含瓶把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渐渐也有文人墨客来这处饮茶闲谈,曲水流觞,倒也是风雅之事。寇秋每日往来于南风馆和将军府之间,偶尔馆中二三十人齐聚在一处嗑嗑瓜子、晒晒太阳, 过的也十分清闲自在。
在第三年,抚萧前来辞行了。
他与常来书院的一书生渐生情愫, 那书生并不介意他的风尘出身,愿以一世好好相待。寇秋亲眼见过了这个儿婿,见他形容老实而秀雅, 并不是滥情之人,这才放下心来。
他对抚萧说:“南风书院永远是你的家, 倘若受了委屈, 或有什么不顺心的, 便回来。”
身畔的仇将军也淡淡插了一句,“还有将军府。”
抚萧红着眼点头, 似是想哭, 又似是想笑。
他最终挨个儿将馆中的人抱过去, 最后才来抱寇秋。把手搭上寇老干部的腰时, 抚萧轻声说:“爹, 多谢你。”
寇秋拍了拍他的脊背,瞧着他和书生一同牵手走出门去,竟然生出了一份老父亲望着儿子翅膀长硬了飞走的仓皇无奈。
系统说:【你这就是闲的。】
寇老干部:【......】
这一日,他于抚萧走后,收到了一封信。信中不知名人士约他于他幼时所暂居的小院中相聚,寇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前去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里头的落叶金灿灿铺了一地。因着许久没人打理,院中荒草横生,几乎无处落脚。
踩在瑟瑟作响的落叶上,寇秋抬起眼,这才看到院中的石凳上坐的是何人。
......是沈翰修。
可看到他的第一眼,倘若不是系统惊讶地叫出声来,恐怕寇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和那个风流倜傥的状元郎联系到一处了。
沈翰修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他坐在荒芜的院里,只怔怔看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之后,他方才没头没脑地道:“段存,你看,它们已经变成这样了。”
寇秋瞥到了他手上磨出的厚厚的茧子。上头还有未完全消退的冻疮的痕迹,全然不像是先前沈状元郎养的极好的那双手。
它们原本是只沾染了墨香的,可如今,到底还是被这岁月的风霜侵蚀了。
沈翰修唇角缓缓溢上一丝苦涩,他低声道:“我原本以为,赚钱养家,不过是一件极容易的事......”
幼年时,他有家人来供养。从洪水中逃脱后,他又靠着发小段存来供养。他的衣食住行皆不比任何人差,却从未考虑过,原来要做到这些,远远不像他想象中的这般容易。
是念了一肚子的书,是满腔的才气。可他已不敢再做官,那满肚子的笔墨便成了笑话,赌气只带走的书也变为了废纸。没有银两,甚至连生存下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我砍过柴,搬过水缸,也给人种过地、养过鸡,”沈状元定定地凝视着自己这双手,喃喃道,“这些苦头,我都已经吃过了。”
寇秋眉眼不动,淡漠地站在门口处看着他。
一滴泪忽然从状元郎的眼角溢出来,他的声音里满含着悔意,一字一顿道:“可我只吃苦了三年——段存,你苦了多少年?”
像是道将他护的严严实实的屏障,如今终于坍塌了。在这后头展示出来的严峻,足以让沈翰修这个实则从未真正踏入过人世的人胆战心惊。所厌恶的,也渐渐转为了可以理解的、值得思索的。
为什么要去那种风尘场所?
为什么要赚那种脏钱?
那时的沈翰修义正言辞问出这些话,可三年后的他,已经能够自我回答了。
——为了活着啊。
倘若不是无路可走,谁愿意背负上这样的骂名?
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恍然间觉得,自己与那个说“何不食肉糜”的皇帝其实也无甚区别。仗着的,不过是自己从未吃过这些苦罢了。
“我错了、我错了......”他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糊满了一张脸,来抓寇秋的手,“段存,我错了——我从不该说这些话,你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一直是!”
“我不是个东西,我没良心,我狼心狗肺......”
沈翰修猛地顿了顿,连声线也开始跟着一同颤抖。他尝到了自己泪水苦涩的咸味,咬牙一闭眼,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
只这一次,我只对不起你这一次......后半生,我定会好好地弥补于你。
除了你,我还于何处去寻这样诚挚的真心?
可青年却只是站在原处望着他。段存这几年显然过的极好,脸颊白皙而饱满,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白生生的,如同豆腐。他披着用孔雀线织成的斗篷,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仿佛被笼罩在了耀眼的光里。
沈翰修仰头看着他,竟然有些自惭形秽。
寇秋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的勾了勾嘴角。
“晚了,”他轻声说,“沈状元,你回来的太晚了。”
那个把一颗心都挖出来交给你的段存,早已经死在了昔日的南风馆里。你追不回,也再寻不到,已然阴阳相隔。道歉也好,醒悟也罢,都来的太迟了。
“不,不!”
沈翰修心头一阵惊惶,几乎扑上前来,想要拽住青年的衣摆,“不迟——我已经回来了,你瞧瞧我,段存,你再瞧瞧我!”
眼前倏忽闪过一道寒光,再看时,他抓着的那一截布料已经被齐刷刷斩断。有什么人将面前的青年拉后退了几步,一把揽进了怀里。
沈翰修抬起头,这才意识到来者是何人。
是那个名扬天下的仇将军。
他们也算是故人,如今相见,沈翰修却连一个笑都挤不出来。
仇将军冷着脸,将青年的衣服拍了又拍,又干脆解下自己身上的猩红披风,整个儿包裹在了青年身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方才抬起眼,看也未看沈翰修一眼,只对着寇秋道:“饿了么?家中炖了汤。”
他怀中的大宝贝拽着自己头上的兜帽,扬起一张小且白的脸,冲着他笑了笑。
那一笑便如春花,将沈翰修也看得呆了。
这么多年,这还是他见到的段存的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
几乎是在这一瞬,沈翰修便知道自己是一败涂地了。他死死地咬着嘴,浑身的力气都被一点点卸了下来,那股撑着他从北方一直走回来的气,忽然间便散了。
他幡然醒悟、蓦然回首,可早已不会有人站在灯火阑珊处。
沈状元没有再作声。
他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两人相偕着走出去,那身影最终也化为了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刺得他眼生疼。可他还是睁大了眼,从模糊一片的视野里,目送着青年缓缓离去。
段存一次都没有回头。
沈翰修知道,自己怕是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院子了。那个人被他弄丢了,他得将他重新找回来。
他将这座由段存三个月的工钱才买下的小院收拾了,在里头简单种了点瓜果,一日日就靠着这些瓜果生活。他坐在院里的荒草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不知在等些什么。
兴许是在等个结局罢。
这一日,在他再次于心中念过段存的名字后,他终于又在梦中见到了这人。
段存还是一十二岁的模样,脸颊尚有些青涩,沉默地坐在院中搓洗衣服,偶尔回头来看一眼正在翻书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