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但迟钝老实人(31)
大抵是方才出门的时候太急,加上没什么厚衣服,凉风吹过又吹了暖气,一冷一热的着了凉,连打了两个喷嚏以后,就有点头晕目眩的,脑袋也刺痛,困意像潮水一样袭来,像是发热的征兆。
突如其来的头疼脑热往往最令人难受。
他吸了吸鼻子,迷迷糊糊地哆嗦着把外衣外裤都脱了,只穿最里面的那件背心,又把换了的衣服叠成方块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才钻进被子里,慢慢挪动到没被泼到水的那一半床上蜷成一团,身体发软。
感冒发热什么的,睡一觉起来应该就挺过去了。
扔在一边的手机响了几下,李霁昏昏沉沉地去看,但眼皮实在太沉重,头也在疼,鼻息灼热,只看见是霍昭发过来的消息,有文字信息,还有几条语音。
想到之前自己给霍昭发了消息,这应该是回复,他想去点开语音听,思绪却混乱,手也不听使唤,不知道按了什么,也没听清霍昭说的话,就沉沉昏睡了过去。
……
晚上,李霁醒来,发现床单、被子都被换过了,一动,头上的冷敷毛巾掉下来。
他身上还是只穿了那件背心,然而整个人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松软的被子里面,变成了一只内馅丰富的春卷,比他睡着之前还严丝合缝,几乎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身上没有什么异样,还暖洋洋的很舒服,李霁还要怀疑沈清空是不是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要趁他在酒店的时候,杀到这里来把他绑了沉塘。
霍昭坐在床侧,见他醒了,端着装了蒸鸡蛋的碗过来,还有一碗晶莹剔透的虾仁小馄饨。
李霁人还是迷迷蒙蒙的,意识也不清醒。
霍昭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不烫了,就用汤匙把蒸的蛋羹舀了放到他嘴边,他张嘴接了咽下去,又舀了一只小馄饨,李霁也就着他的手吃到肚子里。
……好吃的。
一只小馄饨下肚,有了些饱腹的实感,他懵了会儿,看到霍昭就想起来问了:“霍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不光知道他生病了,而且还到了他的房间,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一片狼藉的房间收拾了,又给他吃好吃的东西。
霍昭没说话,又舀小馄饨喂到李霁嘴里。
李霁很配合地吃了,才感觉有些难堪,小孩子都要自食其力,而他都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要喂,看到霍昭并无嘲笑他的意思,又继续自暴自弃地瘫着接受投喂。
“发烧了,还烧到了三十八度。”霍昭把碗放下来。
“其实三十八度挺挺就过去了,也没什么……”李霁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柔软的鼻音,最后听不见了。
他以往的生病经历的确都是如此,只听说村里有人高烧烧到四十度烧坏了脑子的,他没体验过,一般都是睡一觉,第二天再煮点小米粥喝,每次都是这样。
但是李霁同时也知道,霍昭这么说是在关心他,为了他好,所以最好还是不提为妙。
他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剩下的半碗馄饨,又眼巴巴瞅着霍昭转移话题。
“……霍哥,这个小馄饨真好吃,鸡蛋羹也好吃。”
“嗯,还吃吗?”
“要吃的。”
“好。”
见少年认错服软的态度良好,霍昭眼底又酝酿出温柔的笑意,唇角微微牵起来。
几小时前,他见李霁过了很久没回微信,本来便察觉到有点不对劲,接连发了两条语音都没回以后,李霁又发过来了一串乱码,应该就是生病了意识不清乱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
赶到房间的时候,只能看到房间里人为造成的凌乱,床单上被人泼了水,李霁蜷缩在床上很小的一角,脑袋都憋在被子里,脸都憋红了,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内心罕见地被慌乱填满,而这种慌乱像绷紧的琴弦,直到找来的家庭医生告诉他烧退了,只是普通发热,开了药之后才稍微放松。
如果他没有赶过来,李霁是不是就要这样一个人熬过去?
——而在他过往十八年的人生之中,又有多少次生病是这样一个人熬过来的?
霍昭几乎可以想象到,李霁是如何在他资料里所看到的简陋环境里,在那张连床垫都没有的木板上,像今天这样缩成小小一团,明明冷得身体都在发抖了,也还在硬撑的。
他查过之后,发现这样的打砸甚至近一个月来就发生了两次,还是不同的人所为。
即使是这样,少年还是要和他说没事,继续在这个地方住下去。
“还喝汤吗?我让阿姨在家里炖上了,玉米排骨汤,很新鲜。”霍昭敛了眸子看他,用手指将李霁头上翘起的一根不安分的呆毛压了下去。
“待会儿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李霁:“嗯……嗯?”
我们回家?
李霁不明所以。
霍昭就说:“有什么生活必需品要带回去,我帮你放起来,或者到家里了,也有备用的。”语气自然而然,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就是要住在一起的。
然后他就看见少年的眼眸里流露出困惑的情绪,但还是用那种很乖的眼神看着他,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生得纤瘦,现下生了病,脸色便更加苍白。
“在这里住不太安全。”霍昭说,“我那里地方很大,一个人住着有些……你可以搬过来,就当和我做个伴一起——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
霍昭说前半段话时眼神明朗,到了后半段,便垂低视线看向别处,眼光由光亮转向黯淡,似乎是不想给他太多心理压力。
就像是,他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原来是这样……李霁了然,回忆起之前霍昭和他说的一些害怕恐怖片的话题,又不想看霍哥露出那样的表情,没怎么顾虑就匆匆地点了头。
“那我们就一起回家,我陪你一起。”少年毫无警惕心地仰头看他,目光澄澈湿润,半点儿也没有怀疑男人说这句话的真实性如何,是否意图不轨。
这让霍昭想起方才刚到房间时,抱起他的时候,少年骨架小,又瘦又轻,只穿了上衣一件背心,下边一片空荡荡的,只有一条内.裤,他把人抱起来,又狼狈地用被子包起来放下去,才有了李霁醒来时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那一幕。
手臂环过柔韧纤细腰身的触感还残留着,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嘴唇、锁骨,又逐渐往下,到更深的地方,一直都存在的那种恶劣的心思几乎要掩藏不住,破土而出。
霍昭并不像少年所以为的、他表面伪装出来的那么温和、善心,而是恰恰相反,他自知自己生来秉性恶劣,想要去摧毁和掠夺美好的事物。
李霁的嘴唇润泽,是淡淡的粉色,微微张开着,大概是吞不下的,只能呜咽着向他求饶,和他说不要了,他会说:“宝宝,没关系,你可以的,帮帮我好不好?真的很难受。”那么善良的李霁也只好继续任由他欺负。
李霁的手型也是漂亮的,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无一不精致,这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虎口处、手掌上都有薄薄的茧。
宽大背心下面的那双腿,笔直又匀称,他们体型相差大,也许到时候可以试着抱起来,让少年主动环着他的腰,就那样站着。
他不紧不慢地想。
但霍昭绝不会让李霁知道这些恶劣十足的想象,更不愿意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前,以任何隐晦而不为人知的形式占少年的便宜。
于是那时,在李霁睡着的时候,他只是将他用被子盖好了,只露出脸来,继而俯下身来,轻轻地、缓慢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极为珍重的吻。
第28章
李霁的行李并不多,来的时候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行李箱,现下里头没有了占了大部分空间的野菜和土特产,只有几件缝缝补补,洗得发白的衣服裤子,连行李箱都塞不满。
男人就在旁边看着他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叠衣服又平整地放进箱子里,最后自然而然地蹲下身,朝着箱子最内处伸出手。
那里的小格子放的是李霁的一些贴身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