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猎雁(14)
穆雁生眼底下两片青紫,是他连续几晚没睡导致的。
“为什么不想睡觉?”商尽也轻声问。
穆雁生没有回应。
“你该休息一会儿。”商尽也将他手上的书抽走,道,“这些书你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了,明天再看吧。”
“去睡觉。”
穆雁生没起身,摇摇头。
“不睡觉,躺一会儿也可以。”
穆雁生纹丝不动。
商尽也决定不再征求他的意见,强硬地将他横抱起进了卧室。
穆雁生这次没有力气也懒得挣扎了,乖乖地任他抱着。
商尽也将他放到床上的动作堪称小心翼翼,穆雁生一挨到床单就肉眼可见地惊慌着要往床下扑腾:“不睡……我不要睡觉。”
“好,不睡,不睡。”商尽也按住他,耐心安抚,“就躺一会儿,好吗?”
穆雁生躺了下来,两只眼睛睁圆了,连眨一下都不愿意。
商尽也给他盖上被子,轻轻隔被拍他:“饿吗?稍微吃点东西好不好?你一天都没进食了。”穆雁生摇头。
商尽也闻言也没勉强他,就坐在床边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
房间里很安静。
穆雁生想要让自己意识清醒一点不睡过去,便小声和他对话:“公司……你不去吗?”
“不忙。”撒谎。
他上次去的时候商尽也明明就忙成了一个陀螺。他这几天不出门,难道是为了要看着自己吗?
穆雁生说:“我没事的。”
商尽也道:“你这样可不像没事。”
“我问过老李了,他说你和他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他担心得不行,害怕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你了。”
“不是他的原因,是我自己……”穆雁生话头一顿,问,“你没怪他吧?”
“我怪他干什么?你担心我赶他走?”
穆雁生:“……”
商尽也无奈地低笑一声:“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人。老李好说也在我家工作了那么久,我无缘无故赶他走,我爸妈都会骂我一通。”
“他在后院好好的,你如果想,随时可以去见他。”
知道商尽也没有迁怒老李,穆雁生放下心。
他看向床头柜上的那个宠物项圈,问:“这个……是给小猫的吗?”
商尽也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项圈。
穆雁生道:“我可以去帮你给小猫戴上。”毕竟他猫毛过敏没法接触它们。
商尽也默然许久,道:“这是礼物。”
“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礼物。”原来是礼物。
穆雁生猜错了。
因为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所以才一直留着吧,还用玻璃盒子小心地装着摆在床头,看来是真的很爱惜很喜欢。
穆雁生半张脸缩在被子里,枕着柔软的枕头,舒服温暖的环境让他的意识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商尽也轻轻拨了拨他额前的刘海,问:“你不想问是谁送的吗?”
穆雁生有些莫名……这是别人给商尽也的礼物,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闭着嘴,用沉默来告诉他并不想。
没一会儿,穆雁生的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合上。
视线彻底黑下去之前,他都没有听到商尽也再说一句话。
这次睡着并没有做梦,但穆雁生还是中途醒了过来,醒来时发现商尽也还在床边,位置都没变动一下。他睡了多久,商尽也就在床边陪了他多久。
穆雁生仅仅只是睁开了眼睛,他就像是听见他眼睫扇动的声音似的,准确无误地看了过来。
“怎么样?”
穆雁生怔怔的,他连一声回应都来不及发出,周遭空气中满是商尽也身上的味道,密不透风地包裹着自己。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凶猛睡意一下子袭来,他很快又睡下了。
脑海中闪过一点奇怪的想法。
只要自己不提离婚,不说要跑,商尽也就完全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原来是这么耐心温柔的人吗。
穆雁生难得睡了个相对安稳的觉,连他自己都十分意外。
好似只要商尽也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了。
接连几天,商尽也都一直守在穆雁生身边。
他不想睡觉的时候,商尽也就把他抱上床,陪他一会儿,随后穆雁生就会睡着。
比安眠药还管用。
他俩婚后终于一起睡在这间双人卧室里。
只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沙发。
因为担心穆雁生半夜惊醒无人照料,商尽也选择晚上和他一起睡。穆雁生不说,他也知道他的顾忌,会在哄睡穆雁生后,自己去睡沙发。不让穆雁生有一分不自在和压力。
穆雁生偶尔几次晚上醒来,看到商尽也那么大块头睡在沙发上,明明知道会很不舒服,他却没有分毫抱怨。宁愿睡沙发,也要晚上守着他。
吃饭也是,穆雁生胃口不好,吃得少,商尽也亲自将食物喂到他嘴边,哄着他,就为了让他多吃几口饭。
穆雁生不明白,商尽也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怎么会甘愿这么贴心地照顾自己。不嫌麻烦,不嫌累吗?
他不禁往坏的一方面想。
也许商尽也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但有一次,穆雁生半夜醒来,发现商尽也不在房间里,他以为是商尽也终于装不下去,回自己房间睡了。
夜静无人,他醒来口渴,去厨房找水喝,却看到商尽也一个人在里面做饭。汤锅咕噜噜地响,他对着食谱,手上动作小心又缓慢。
穆雁生没有惊动他,回到了房间。
两个多小时后,商尽也回来了,穆雁生立即装睡。他先走到床边观察了一下穆雁生的状态,给他掖了掖被子,随后才躺到沙发上睡下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床头灯,穆雁生在昏黄的环境光下注视着沙发上那道朦胧的影子,缓缓地眨了眨眼。
翌日一早,他就吃到了热乎的早餐。
他一直没有在意,现在仔细尝尝才发现,这几天的食物,其实和陈姨做的味道不一样。
这是商尽也做的。
深夜里,一个人对着菜谱琢磨。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在,没有任何人看见,听见。要不是自己发现,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说。
他没有用自己亲手做的饭来对穆雁生邀功,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
这样的情况,和穆雁生的猜想背道而驰。
他怎么可能是故意做给人看?
他是心甘情愿地对他好,无所谓别人知不知道。
好似有根羽毛拂过穆雁生的心脏。
天平的指针开始动摇。
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因为一个梦,因为梦里的几个巧合而故意去针对商尽也,他是不是……
有些太可怜了点。
当穆雁生的状态好一些后,商尽也不得不赶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他离家前对穆雁生保证说很快就回来。
穆雁生在他离开之后,打了个电话给井露露。
二十分钟后,他去约定好的地方和井露露见面。
井露露一看到他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穆雁生含糊道:“没怎么休息好。”
“难怪,我说你怎么问我要这东西呢。”
井露露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小瓶递给他:“是我之前剩下的,还有些,不过不能经常吃,对身体不好。”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是实在不舒服你得去看医生,不能依赖这个。”
“知道了。”穆雁生将那一小瓶褪黑素放进口袋。
一直让商尽也睡在沙发上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得自己克服困境。
只要能陷入深眠,应该就不会做梦了吧。
回去后,穆雁生坐在床边上打开药盖,吃了两粒。吞下肚子后等了会儿,觉得没用,就又吃了两粒。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焦灼,因为睡不着整个人都要炸了,将井露露的告诫完全抛诸脑后,倒置药瓶,十几粒白色药片落在掌心,他一口气全闷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