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352)
霍琅却偏偏吃这套,听不出情绪的哼了一声:“否则你还想和谁好?”
自从陆延说了不必在无眉身上下功夫后,霍琅就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拷问得紧,而是暗中遍请名医问诊,殊不知先帝留下的势力尚未拔除干净,无眉被吊在水牢深处,依旧能得知外间的局势变化。
“干爹。”
一名眼生的内侍打点好地牢的守卫,静悄悄跪在了牢门外间,他一身绯衣黑纱,臂弯里搭着拂尘,赫然是无眉的徒弟,内廷副总管秦衍。
那牢门深处吊着抹血淋淋的人影,蓬头垢面,赫然是无眉,短短几日他受尽人间酷刑,被霍琅折磨得不成样子,一双浑浊的眼睛却依旧精光四射,用苍老的声音道:“霍琅可有什么动作?”
秦衍垂眸盯着地面,光影落在玉白的侧脸上,看不清神情:“与陛下有干系的官员尽数被杀,皇城内外血流成河,他遍请名医问诊,却不得解毒之法。”
无眉低低发笑,苍老的声音像夜枭一样,半晌才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赵家气数将尽,老夫只好尽力保全陛下,也不算愧对了先帝,你暗中取兵符去找辛破岳调兵护驾,莫被发现了,陛下……以后就交到你手中了。”
秦衍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干爹,儿子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
无眉闭目:“我是不能活了,我死了,陛下才安全,今日费尽心力将你叫进来,一是交代事情,第二,则是让你给我一个痛快。”
秦衍惊慌叩头:“儿子不敢!”
无眉道:“动手吧,霍琅手段狠辣,我这把老骨头也难保真的能撑到那一日,今生风光无限好,却没想到临死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言语间数不尽的喟叹惋惜。
秦衍只好大礼叩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方才站起身取出一枚淬了毒的银针,道了一声:“儿子不孝。”
只是将要动手时,秦衍忽然抬眼,轻声问道:“干爹,那蛊毒当真无解么?”
无眉身形一顿。
……
不同于地牢幽暗的天,御华园却是花苞轻吐,樱棠桃李,尽态极妍。一名穿着素净的宫装女子坐在台阶上,手里捻着一根草叶子发呆,赫然是先帝膝下的柔安公主赵芙,她乃是一名不得宠的宫妃所出,常年不受待见,住在这偏僻宫角,太监婢女也多有怠慢,世人也都快遗忘了她。
秦衍拎着食盒途经此处,不经意瞧见她浅绿色的身形,脚步一顿,迈步走了过去:“公主,如今虽是春暖,但寒意未退,怎么还在外头坐着,仔细着凉。”
赵芙看见秦衍,浅笑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秦衍与她关系似乎不一般,迟疑一瞬才答道:“去见了干爹。”
赵芙闻言低头盘弄着手中的嫩绿长叶,仿佛在编什么东西,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原来是他,我还以为你见皇兄去了。”
秦衍道:“陛下不会有事的。”
赵芙哼了一声:“他有事没事与我有什么干系,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几面,有事的是我们这些宗室罢了,泾阳王叔和临安郡王都死了,也不知何时会轮到我。”
秦衍微不可察皱眉:“公主莫说这种话,您是女子,没办法继承皇位,那些事牵连不到您的身上,奴才会保护您的。”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赵芙这才正色看向他:“我身上流着赵家的血,就是祸害,你焉知摄政王不会斩草除根?”
秦衍一时哑然。
赵芙将手里编好的草链子打了个结,然后给秦衍系上,细嫩的草条衬着男子白皙的肌肤,倒是颇有意趣。她堂堂公主之尊,竟是牵着这太监的手笑吟吟道:“我给不了你什么金银富贵,送你一条草链子玩吧,秦总管可别嫌弃。”
秦衍只觉得脸上发烫:“公主哪里的话,奴才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芙一双翦水秋瞳望着他,娇俏难描:“真的?”
秦衍颔首:“自然为真。”
赵芙却忽地将手伸出来,摊开掌心:“那你告诉我,你干爹把你叫进地牢做了些什么,又给了你些什么,你肯不肯告诉我?”
秦衍惊讶于她的敏锐,盯着赵芙看了片刻,最后还是从袖子里缓缓掏出半枚虎符,轻轻放在了女子手心,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来。
赵芙目光闪动:“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去向摄政王告发你换个保命符?”
秦衍却平静道:“奴才贱命一条,若能换公主千金之躯,千值万值。”
“你这个……”
赵芙似乎想骂秦衍傻,但话到嘴边,又不忍说出口了,她攥紧手里的虎符,内心思考着该如何在这场宫斗倾轧中活下来,末了定定看向秦衍:
“你敢不敢和本公主赌一把?!”
这世上从没有十拿九稳的事,往往三分天注定,多少人就败在了那一点气运上。陆延因为容貌之故,再加上蛊毒复发,所以一直待在神康殿不曾踏足外出,却不曾想下午有宫人来报:
“陛下,柔安公主求见。”
“柔安公主?”
陆延原本在翻阅医书古籍,闻言从脑海记忆角落中翻出一抹模糊的身影,这才想起宫里还有个公主,只是他们甚少见面,也不知对方忽然过来是为了什么:“孤身子不适,让她回去吧。”
陆延不想横生枝节。
那宫人却道:“公主说知道陛下龙体抱恙,恐不便相见,只是有一物需当面转交给陛下,延误不得。”
陆延放下医书,沉吟片刻:“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只见殿门打开,一名宫装女子从外间款款而入,她穿得素净,衣衫都是去年的料子,发间不过簪几朵鲜花、几根银簪,可见日子并不算富贵,只是青春正貌,倒也不需俗物装点。
“臣妹见过皇兄。”
赵芙盈盈下拜:“早就闻皇兄龙体抱恙,本不该打扰,只是实在忧心,故而亲手做了些时令糕点,还望皇兄莫要嫌弃。”
陆延对赵芙其实不大有印象,只是偶尔在御花园碰见过几次,对方不得先帝宠爱,赵康也不曾把这个妹妹放入眼中,常年住在深宫,日子清苦,寻常女子十六便要议亲了,赵芙却年近二十也无人操心婚姻大事,其透明程度可见一斑。
“你我兄妹一场,不必多礼,坐吧。”
赵康虽然除掉了赵家其余人,对赵芙却没什么敌意,大抵是因为对方多年来老实本分,不曾做过什么恶事。
“谢皇兄。”
赵芙在下首落座,这才瞧了眼御案后的男子,那人虽然穿着龙袍,但和赵康还是不大一样,气度卓然,似芝兰玉树,似青竹雪松,眼神也不大一样。
赵芙七岁那年去给先帝请安的时候,途经御园,瞧见赵康带着宫女太监玩蹴鞠,他身子不好,准头也差,一脚踢过来恰好把赵芙的脸给砸了,却不道歉,反而重重推了她一把,语气厌恶:
“谁让你站在这里挡了本殿下的球!滚远些!”
再后来,她就没见过赵康了,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每个人都盘算着自己的未来,没有一个人记得皇城里还有个公主。
直到十七岁那年的炎夏,赵芙因为嘴馋爬到树上摘杏吃,一不小心摔下来惊扰了圣驾,她摔得头晕眼花,却也不敢喊疼,连忙跪在一旁请罪,头顶响起了一道温润的男声:
“她是何人?”
有太监答道:“陛下,是柔安公主,她深居简出,所以您不大认得。”
柔安也不敢抬头,紧张搅弄着裙摆,只听那名男子轻轻地笑了:“原来是柔安,若想吃果子叫宫人从膳房给你拿,才六月,杏子还涩口呢。”
柔安低头呐呐应了:“臣妹嘴馋,让皇兄见笑了。”
男子问:“十五岁了?”
柔安摇头:“十七了。”
男子笑着道:“个子瞧着不大高,难不成是宫人伺候的不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