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348)
陆延垂眸看向霍琅,笑意浅浅,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处,他从前还是太子时便常以这样的笑面示人,让人窥不清情绪,盯久了像是一张虚假的面具。
他其实不喜欢笑,但这么多年习惯了,一时改不掉。
霍琅用力攥住陆延的手腕,眼尾泛着猩红,一字一句哑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他……
一千三百六十二条人命,兼得满门被屠,还得给杀父仇人的儿子当替身。
如此屈辱的仇恨,陆延到底怎么做到忍了数十年?!
陆延如果告诉他,他当初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先帝从龙椅上拉下来,让赵家满门陪葬!
霍琅想起公孙墨曾经告诉他的那桩汝州旧案,只觉一颗心脏浸在滚烫的油锅里,连呼吸都在作痛,从前陆延种种反常举止终于有了解释,眼前云雾散去,背后的真相残忍丑陋到令人心惊。
陆延以为霍琅在生气,他抬手抚过对方额头的青筋,低声道:“是我不好,瞒了你这么多年。”
他不知该如何启齿,那桩旧事被他封存在心底,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想起,天亮的时候从不回忆。
他每想一次,心底的恨就深一分,若是天天想,该如何在先帝的眼皮子底下存活?只怕那些滔天恨意就会将他淹没。
霍琅红着眼睛低吼:“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他不配?还是陆延从来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陆延明明知道。
他知道,只要他一句话,哪怕先帝还活着,霍琅也会拼了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可他不说,谁也不肯说。
霍琅知道陆延从前在利用自己,心底却仍抱着一丝侥幸,这里面会不会也有一点点真心?但直到今日才发现,对方在利用他下一盘大棋,从数年前就开始布局,只为了屠尽赵家的江山。
霍琅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又没能笑出来,他喉结滚动,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数不尽的自嘲:
“……你当初既然利用我稳固江山,又何不利用个彻底?”
陆延想杀人,但缺一柄锋利的刀,而他恰好做了陆延手中的那把刀。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杀个彻底?!
霍琅闭了闭眼,忽然转身就走,陆延眉头一跳,下意识拉住他:“你做什么?!”
霍琅没有回头,而是握紧了腰间佩剑,他苍白的侧脸浸在阴影中,眼眸猩红,阴鸷冰冷,低声一字一句道:
“杀、了、他、们!”
他要杀了赵康!
杀了所有和赵康有牵连的人!
杀了曾经参与汝州旧案的人!
杀了所有、陆延想杀的人……
霍琅这么多年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舍得伤的人,却被他们屠尽满门,在暗无天日的地宫当了那么多年替身,这让他如何不恨?!
霍琅不介意造反,不介意背负千古骂名,只要陆延想,他立刻就让对方当上真正的皇帝!
只是他还没走出两步,就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浅淡的龙涎香气裹挟全身,熟悉到了骨子里,霍琅没办法回头,也看不清陆延的神情,只感觉对方好似要将他勒断气,耳畔的声音低沉沙哑:
“霍琅,我何曾利用过你?”
前世或许是有的,这一世是真的没有。
陆延已经眼睁睁看着霍琅为自己丢了一次性命,又怎么舍得让霍琅再丢第二次,他用力抱紧对方瘦削的身形,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那因为愤怒而绷紧颤抖的手臂,闭了闭眼,遮住微红的眼眶。
他以为霍琅会生气的,对方这样孤傲的人,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骗得团团转?
而霍琅也确实是生气了,只是他气的不是自己被骗了,而是陆延瞒他多年,独自承担那些血海深仇。
陆延一度觉得老天对他太过残忍,一条人命尚且压得他寝食难安,更遑论汝州的一千三百六十二条人命,那是日日夜夜都难以喘息的血债,可直到霍琅出现,他才发现这一塌糊涂的人生也不算全然都是死路。
够了,已经够了。
陆延扪心自问,世上有人如此待你,你还要求什么呢?
他将霍琅转过来面对自己,这才发现对方竟不知何时落了泪,泪痕清晰,怎么擦也擦不尽。陆延先是一怔,随即温柔捧着霍琅的脸,缓缓吻掉那些咸涩的液体,低声劝哄:
“傻子,哭什么?”
从前霍琅在侯府中受尽冷眼,沙场九死一生也未曾哭过,如今又何必为了他这个凉薄之人流泪?
第206章 你该和我一起死的
陆延的眉眼从来没变过。
当年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然而当被对方推倒在柔软的床榻间时,霍琅忽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了,只有那双眼睛盛着细碎的亮光,仿佛前世就曾见过。
“小皇帝……”
霍琅喃喃开口,想伸手去碰他的脸。
“我叫陆延,字清昼。”
陆延闭目贴着他的掌心,吐出了那个封存数年而不能告知于人的名字:
“人间巧艺夺天工,炼药燃灯清昼同……这名字是我母亲取的,她喜欢看烟火。”
“这名字只告诉你一人。”
清昼,清昼。
霍琅闻言在心中反复默念,将这两个字牢记于心,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认真描过陆延如同水墨般干净的眉眼,目光幽深,哑声道:“可你也是本王的皇帝……”
他从来没真心跪过谁,也不甘心当谁的臣子。
只有陆延,只有陆延……
那是他一个人的皇帝。
就算天下人都不认,他也认了。
陆延闻言笑看了霍琅一眼,他抬手悄无声息解下帐子,然后又解了霍琅身上冰冷的盔甲、腰间锋利的长剑,直到对方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方才缓缓褪去自己身上的墨竹长衫。
“哗啦——”
衣衫落地,柔软的丝绸和冰凉的盔甲堆在一起,如此天差地别,却又诡异和谐。
霍琅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摩挲着陆延腰间的那颗朱砂痣,只觉得犹如雪地里的一滴血,红艳刺目:“磨尽朱砂一点红,你母亲倒是把你生的好,比旁人多了颗痣……”
陆延按住他乱动的手,顶着一张温润的君子脸,低声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下流话:“我那日真不该与王爷颠鸾倒凤,白白被看了去,还露了破绽。”
这傻子,自己这辈子若是不碰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认出来。
霍琅仿佛猜到陆延在想什么,一个用力迫使对方靠近自己,身躯顿时贴得密不透风,他微微勾唇,贴着对方的耳畔吐息道:“本王又不瞎,你和那病秧子不一样的地方可不止这一处……”
这话不能细想,想深了便是一片让人脸红心跳的情意,无边无际,沉沦难出。
陆延沉下身躯,直接吻住霍琅冰凉的唇,将那些闷哼声都尽数吞进腹中,头顶上方帐影摇摇,似一片模糊不清的光影,又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霍琅忽然感觉一阵疼痛,他说不清是因为陆延的触碰还是因为别的,头也疼,身上也疼,心脏更疼。
柔软的被褥变成了寒冷的冰雪。
雨点般落在身上的吻也变成了贯穿心脏的匕首。
眼前一片血红,偏又带着雪籽的寒气。
霍琅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十指深深陷入陆延的肩膀,他眼尾是一片因欲望熏出的绯色,睫毛被泪水沾湿,眉头痛苦皱起,额头满是细密的汗。
“陆延……”
他神志恍惚,嘴里喃喃念着陆延的名字:
“陆延……”
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他带兵入宫,把持了整个皇城,陆延坐在龙椅上惊骇看着自己,瑟缩后退。
自己举剑想要杀了他,却迟迟下不了手。
锋利的刀尖高高举起,仿佛有千钧重,就因为那一瞬间的迟疑便露了破绽,原本神色惊恐的陆延忽然从袖子里抽出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胸膛,咬牙切齿道:“霍琅!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