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领主小儿子后[西幻](218)
伊莱无言以对。
他拿什么去反驳这样的话呢?心血来潮去花园里看萤火虫的是他,克拉伦斯也的确不会因为半夜去花园看萤火虫而生病。
或许是因为天赋表现是剑士、也或许是因为幼时有大小姐陪着锻炼身体(指各显神通在洛浦庄园单方面“殴打”和“被殴打”)、又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有着规律的锻炼(指日日打铁并且风雨无阻地往返科尔山与洛浦庄园),总之克拉伦斯健康得要命,伊莱和他认识这么久,甚至没有听说过克拉伦斯生病的消息。
伊莱难得的沉默让克拉伦斯心中升起了类似于“赢了”的畅快感,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伊莱,而伊莱被这获胜者轻飘飘的一眼给激出了胜负欲,他原本全身靠着柔软的靠枕,这下蹭地一下坐直,张口想要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来,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二三四五六声咳嗽。
克拉伦斯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匕首和苹果、用还没沾染上汁液的手背“拍拍”伊莱的后背,伊莱好不容易缓过来,眼尾脸颊都泛着因为缺氧而显现出来的红晕,开口第一句话:“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克拉伦斯很敷衍地嗯了几声,见伊莱还想要再说话,他干脆眼疾手快地把苹果塞进伊莱嘴巴里。
“消停一会儿吧。”洛浦家成熟稳重的继承人告诫道,然而他间歇性年龄下降的好友被苹果堵着嘴巴也眉眼弯弯,看上去好像觉得这个样子很好玩。
伊莱单手拿着苹果,咔擦一声咬了一块下来,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多面体一样的苹果,把它转了个角度,指着下面还没来得及削干净的红色果皮,带着点揶揄提醒:“还没削干净,怎么就给我吃?”
“你咬过了,”克拉伦斯正仔仔细细地拿润湿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的指缝,闻言头也不抬道,“剩下的要削自己削。”
苹果在削之前就已经仔仔细细洗过了,伊莱也没去拿匕首,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看着自己的好朋友。
这么多年过去了,克拉伦斯在锻造之外依旧保持着一点小洁癖,他不喜欢踏足任何在他看来脏乱的地方,每一次经历“洛浦庄园姐弟追杀”后都恨不得洗八遍澡。然而与此同时,小时候的克拉伦斯会黑着脸给绊了一跤的伊莱拍身上的灰尘,长大后的克拉伦斯依旧会忍着含糖汁液带来的粘腻感给病中的伊莱削一个不那么好看的苹果。
想着想着,伊莱突然说:“现在冶炼厂的符文武器研究到哪个阶段了?”
古符文武器是伊莱从小时候和克拉伦斯一起发现符文的存在后就生出的设想,在大小姐那些杂书的描述中,符文是黑暗时代所有人类向神明祈福以获取力量的媒介,然而现在的符文是独属于天赋者的“武器”,二者差异很大。前者放在伊莱眼里是一串串简洁优美的代码、而后者则单纯是繁复的文字。为了方便区分,伊莱将那些泛黄书籍角落中悄无声息存在着的符文称之为古符文。
黑暗时代结束于人类天赋者的挺身而出,而黑暗时代十分漫长,绝大部分时候人类中都没有天赋者的存在,如果那个时期的人类可以从符文中获取短暂的力量,那么现在的普通人类或许也可以。
由于代码的遮掩,伊莱无法看见古符文的“形”,于是他口述古符文内容,克拉伦斯按照他讲述的内容写下能够被旁人真正看见的古符文。最后他们将这些珍贵的资料共享给了驻扎在弗朗西斯第一冶炼厂附近的矮人,矮人并不是非常守规矩的种族,他们只是因为伊莱和克拉伦斯大胆到挑战认知的设想震惊了一段时间,后来就一个个木着一张脸加入了克拉伦斯的“研究室”。
这项连迪伦和奥林都不太清楚的“研究”已经在亲卫军士兵和护卫军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进行了很多年,时至今日,绝大多数知情人士眼中的弗朗西斯冶炼厂主要做的事情是生产弗朗西斯钢,其次做的事情是寻找像弗朗西斯钢一样有用的物质。
然而就算有着伊莱作弊一般的读古符文能力、克拉伦斯在人类中来看数一数二的天赋、矮人铸造师登峰造极的手艺与特殊的技巧,这项“研究”依旧前进得举步维艰。
“跟上次你去冶炼厂相比没有任何进展,现在依旧只能做到能让剑士天赋者自如使用古符文的程度。”克拉伦斯换了张帕子继续擦手,“古符文生效也需要魔力的催动,剑士天赋者只是不能将魔力调出体外都这么艰难,更不要提让普通人自如使用符文了。”
伊莱皱了皱眉,轻声呢喃:“难道这些符文出现的时候已经有天赋者出现了?”
克拉伦斯终于擦好了手,他注视着伊莱若有所思的侧脸,心中也逐渐升起一点挫败感。这事实上也是长时间困扰他的问题,这项研究已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了,然而时间愈久,表现出的事实就愈加让他怀疑他们幼时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或许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使用符文呢?克拉伦斯想,或许他们这近十年的努力都是在一次次地对着一个决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做无用功呢?
他从前不会把自己在冶炼厂和工坊产生的迷茫披露在伊莱的面前,然而伊莱上一次去冶炼厂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么长的时间毫无寸进,对于才二十岁、过往绝大多数时候都称得上顺风顺水的克拉伦斯来说确实是一场不小的打击。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克拉伦斯一怔,现在才发现伊莱正面向自己,眼睛里没有迷茫或者难过,只有抓住某个一闪而过的线索时的兴奋。
这样的伊莱说:“如果当时普通人能够使用符文是因为真的存在着所谓宽宏博爱的神明呢?”
……
伊莱的“小感冒”到底是抓着春天的尾巴好了个七七八八,他终于换上了轻薄透气的衬衫,兴致勃勃地跟在奥林的后面转悠,直到对方臭着一张脸转过来,不大耐烦地转过来问:“你跟在我后做什么?”
伊莱背着手,肩膀上还站着格瑞,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差别,他还蛮乖巧地说:“我想去学院的修建现场看看。”
奥林这倒是有点意外了,他古怪地把伊莱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仿佛在确认站在面前的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过了一会儿,他带着点阴阳怪气的语气道:“哟,长这么大了,终于知道出门之前要提前知会家人了?”
围观的斯科皮和恰好经过的管家先生欲言又止。
“是的呀,抛开我们大概都至少能活个一两百年和在这个基础上换算一下我现在还小的这个事实,”伊莱眉眼弯弯的,笑容没有半分阴霾,“主要是某个人偷偷坐在墙上面喝闷酒,还……”
“咳咳!”
奥林骤然爆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斯科皮和管家先生都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他们微微背过身去,心里叹息着“大少爷你说你去招惹小少爷干嘛”,脸上的笑意却半点也遮不住。这个时候他们还听见伊莱用一种全然无辜的语调关切道:“你生病了吗?怎么一下子咳得这样厉害?”
奥林咳得更厉害了,他一边咳,一边很有兄弟爱地揽住伊莱的肩膀,一副要亲自把人送到目的地去的模样。光看他们亲密无间的背影,想必绝大多数人都要觉得是兄友弟恭,只有他们彼此能够听见对方牙缝里吐出来的词句。
“你要是把那件事情说出去——”
“你不会真的以为没人知道吧?”
奥林一下子哽住了,伊莱乘胜追击:“那天晚上你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海瑟还想亲自去给你敷眼睛,要不是我说我随手就能制造出冰来,你一身酒气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就要完全展露在大家面前了。”
海瑟就是女仆长。
“你最好是马上给我忘掉。”
“我记忆力有多好你不知道吗?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一见我就一副拽得要死、绝对不会关心我的模样,结果我生病的时候又要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你瞪着我干什么?你从小就站那个位置,一直都不挪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