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209)
细微的表情被宿怀璟捕捉,原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瞬间变得更糟糕。
宿怀璟压抑着心底的暴虐因子,手指上移,轻轻握住容棠的下颌。
他弯下腰,俯视他的神灵,无限与容棠接近,额头相抵,语调温吞,却裹着难言的危险:“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会不开心。”
宿怀璟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容棠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稍微迟疑一瞬,仰头不顾一切地吻上他的唇。
轻碰了碰再放开,安抚意味十足,容棠说:“我没有为他难过或心疼,我是在担心你会不会陷入危险。”
宿怀璟怔住,那点糟糕到恨不得杀人的情绪迅速被抚慰,他愣了一下,手指力道松开,额头轻蹭了蹭容棠,像是受了委屈在撒娇的宠物。
他贴了贴棠棠,接着说:“然后腊月二十八——昨天,我让人取了报酬回来。”
报酬,即木盒里装的那颗眼珠。
容棠心知肚明,却问:“二十七号那道划伤是为什么?”
宿怀璟反问:“二十六那天的枣泥糕又是为什么?”
于是各自无言,各自心照不宣。
宿怀璟这般关注容棠一举一动的人,或许一时的温香软帐会使人放松警觉,可等到一点苗头漏了出来,剥丝抽茧他也会想方设法弄清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因为想让盛承厉喜悦后再感受绝望,所以送他的那份大礼,误打误撞凑成了这个闭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腊月二十六,盛承厉伤腿痊愈,容棠出现异样,眼神里透着几丝快要压不住的疯狂和隐隐的绝望,不重欲的人疯了一般索取,恨不得溺死在床笫之间。
腊月二十七,流云划伤盛承厉,容棠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所以宿怀璟才敢让流云去给盛承厉下药,然后挖掉他一颗眼珠。
宿怀璟垂眸,望着容棠的眼睛,哑声问:“棠棠,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他疑惑极了,也迷茫极了。
梦境是真实,当下也是真实。
容棠救盛承厉出冷宫,教他谋略,为他殚精竭虑,最终却被背叛。
宿怀璟原以为,盛承厉应该是很特殊的那一个存在。
他嫉妒得快要发疯,可又无法入梦中,经历棠棠曾经历的一切。
所以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不去细思。
棠棠不喜欢盛承厉、厌恶盛承厉;棠棠喜欢自己、与自己做夫妻……
这就够了,大虞皇宫内的五皇子殿下,是人是鬼,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可宿怀璟突然发现,容棠会因为盛承厉一时的得势慌张害怕,分明不曾见面,却能感知到他的状态。
宿怀璟疑惑极了。
这份特殊究竟算什么?
是救命之恩?教养之情?陪伴之谊?
还是各自为政,互相掠夺,彼此相克?
他低下头,重复:“棠棠,你告诉我,他究竟是你什么人呢?”
宿怀璟眼中渐渐聚起一层浓雾,藏着深不见底的杀机。
容棠喉结轻滚,伸手捧住宿怀璟的脸颊,轻声而坚定地说:“什么人也不是。”
互相克制,虽然他现在也不清楚原因,但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仇人。
盛承厉的成功,背后必然会附赠容棠的死亡,似乎是天道送男主的小礼物。
他在这一瞬间,心里的讽刺到了极点,桌上木盒里那只不见天日的眼球变得格外令人憎恶。
宿怀璟问:“那我现在可以杀他了吗?”
容棠迟疑了一瞬,摇头,却又点头:“除了杀死,其他什么都可以,随你心意。”
他到底做不到拿一个世界的存在,去赌一个不知结果的可能。
可是……
容棠抬眸,与宿怀璟对视两秒,蓦然狠狠地吻了上去,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不知是谁的血液。
他突然好恨啊。
两辈子,七年,他都做了什么?
一步一步送自己去死吗?
第136章
庆正十年的腊月没有三十号,二十九就是除夕夜。
容棠懒得去宫宴,告了病在家休养。
索性容明玉也不在乎他,转而带了容峥入宫。
宿怀璟自然要跟着棠棠,年前柯学博从江南回了京城,柯鸿雪无需再替父赴宴,几人一合计,连带着沐景序一起,称旧伤未愈,不宜出门,全都翘了仁寿帝的宴席。
柯鸿雪带着沐景序和沅沅来到棠璟宅,容棠刚松开宿怀璟的唇瓣,眼角溢出几滴不受控制的泪珠,眼眶通红。
柯少傅一脚跨进门槛,稍愣了一下,旋即故作轻松地笑开:“这是怎么了,宿大人又在欺负咱们世子爷?”
他揶揄道:“知道你年轻,知道你刚开荤,也不能这般不知节制白天黑夜的胡来啊,看我跟你兄长多有分寸,你学着点儿。”
沐景序视线从容棠脸上偏移,冷冷地凝视了柯鸿雪一瞬,眼神若是能冻死人,柯少傅如今大抵已经可以去院子里做一尊冒着新鲜寒气的冰雕了。
沅沅很喜欢这个叔叔,但是更喜欢沐沐,见状皱起个小脸蛋犹豫半天,还是决定为沐沐发声:“可是昨晚你都把沐沐欺负哭了。”
沐景序微顿,眼眸不受控制地瞪大,望向柯鸿雪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冷。
柯少傅浑身一僵,心知这下算是引火上身,彻底惹恼了学兄,当即蹲下身告诉沅沅:“不要瞎说,分明是你沐沐哥哥身上伤还没好,我在帮他上药。”
“真的?”沅沅反正不信。
柯鸿雪坚定点头:“真的,沐沐背后的伤你不是看到过吗,很吓人的,特别特别疼。”
沅沅蹙起了眉头,一张精致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担忧。
柯鸿雪牵着人往外,小声叮嘱:“沐沐超级害羞的,哭哭被人听见了会很难过,沅沅下次别说出来了哦。”
十岁的小朋友将信将疑,总觉得柯叔叔在骗自己,可他回过头,余光瞥见沐景序嘴唇微抿,秀眉轻蹙,视线望着地上某一个定点,手指在衣袖里轻轻攥成拳的样子,到底还是信了柯鸿雪的鬼话。
他点点头:“那下次上药我也去,我帮沐沐吹吹。”
柯鸿雪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应下,费尽功夫才将人带了出去,又找了双福陪他一起在雪地上捉麻雀。
等再回来的时候,屋内几人情绪都稳定了下来,桌子上有一只木盒,柯鸿雪瞟了一眼,微微一顿,旋即心领神会,问宿怀璟:“你干的?”
宿怀璟不置可否,收了那只盒子,随手放到了置物架上。
沐景序疑惑着回头望,柯鸿雪摇了摇头:“没事,大过年的,不说晦气话。”
他转而问容棠:“厨房煮好米浆了吗,我去帮你贴春联。”
一年一年,去年也是他们在这里帮忙贴的春联。
容棠点头:“都准备好了,鞭炮和花灯也买了许多,今天能让沅沅玩个痛快。”
“那感情好。”柯鸿雪笑说,又问:“家里有麻将吗?”
容棠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柯鸿雪道:“我们今晚打算住这儿,守岁不能干熬吧,世子爷会不会打麻将?”
容棠反应过来,点头:“会。”
柯鸿雪一拍手掌:“得了,今天一起守岁。”
屋内炭火融融,过了腊月就该迎来新春,今年下了几场大雪,来年一定会丰收。
柯鸿雪和沐景序出去找沅沅,容棠起身,打算跟着一起过去,宿怀璟牵住他胳膊,低下头,又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如果说方才由容棠主导的那个吻是侵略、是发泄、是所有无处可诉的委屈与愤怒一瞬间找到的倾泻口,现在由宿怀璟挑起的这个吻就是完全的安抚与轻哄,连动作都温柔,一点点厮磨,一寸寸安心。
一吻既毕,宿怀璟拥住容棠,任他急促的呼吸散落在自己颈项。
“棠棠,除夕快乐。”千言万语最终凝结为六个字,容棠闭上眼睛,缓了很长一段时间,轻声道:“除夕快乐。”
“你又长大一岁了,怀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