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176)
庆正十年的折花会相较上一年来说,多的更是京中才子佳人。
正值科举,虞京停留了国境各处的学子,恰好来赴这一场繁花盛景。
容棠却没多少兴趣,宿怀璟又没有假期,他们便干脆没去。
还是长袖善舞的柯少傅从淞园回来,摇着把扇子,笑吟吟地说:“出了位女状元呢。”
没有几个人知道魁首的诗是容莹写的,可柯鸿雪又怎会是普通人?
容棠彼时读过那首咏春的诗,只觉得柔情里面藏着豪情,是不可多得的才气。
而今他与容莹这般一说,后者怔愣在原地许久,眼眸中闪过阵阵动容。
容棠并不催促,只是站久了有些疲倦,开始不着声色地换着重心缓解疲劳。
直到容莹定下心来,问他:“我若是不想的话……该怎么做呢?”
容棠略松了口气,道:“祖母信佛,又快到初一,堂姊不妨问一问祖母要不要去陀兰寺请一柱香,再吃几天斋饭清清心灵。届时佛祖若是做出什么指示,便不敢不从了。”
他说得清浅极了,一点也没有算计长公主的愧疚和惶恐,容莹愣神看他许久,蓦地一下笑了。
她说:“从小就都说你聪颖,只可惜魂不归体多年得了痴病,如今好了果真令人钦佩。你这般谈吐与计谋,我倒开始盼着何时有一灵丹妙药,拔了你体内那些顽疾才好。”
容棠微微点头:“便借堂姊吉言。”
容莹视线往远处落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来,向容棠盈盈一拜礼:“多谢弟弟,方才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容棠站定,静候下文,身后却传来一道脚步声,他刚一回头,便撞进宿怀璟胸膛。
容莹低头笑开,转身就走,到底没给容棠答案。
容棠懵了一下,伸了伸手,下意识想追容莹,宿怀璟却趁势握住他手腕,笑着问:“跟堂姊说了什么?”
容棠无奈,一转神的功夫容莹已经走远了,没办法,他只能跟宿怀璟说:“堂姊问我血脉亲缘和宗室族谱哪个更重要,可我不知道答案,她刚刚说自己想出来了,我正要问,你就来了。”
“……”宿怀璟愣了一下,失笑:“棠棠又想怪我。”
“我没有。”容棠闷声回,轻轻跺了跺脚,缓解那点站久了的麻意,想跟宿怀璟往回走。
可宿怀璟冷不丁地往下望了一眼,松开他手,向前一步蹲在了地上。
容棠一怔:“怎么了?”
大反派回头:“上来。”
容棠懵了一秒钟,立马就怂:“不是很疼。”
宿怀璟:“那我抱你回去?”
容棠:“……”这算是什么选择啊!
他左右看了看,在自己家里却跟做贼似的,到底还是趴到了宿怀璟的背上。
而等双腿悬空了之后,他又忍不住悄悄翘了下脚。
好吧,确实有点疼,而且有人背着回家真的很舒服耶!
第110章
容棠向来是不过问宿怀璟有什么谋划的。
他要替盛承鸣做到哪一步,他与长公主商量了什么事,他在暗处布下了多少网,又准备在什么时候收网……
容棠一概不问,他对宿怀璟有相当纯粹且天然的信任。
系统有的时候看不过去,跺脚气道:【你前两辈子从来不这样!】
容棠便义正言辞地回复:“你们选的那个男主,有让我这么信任的资本吗?”
系统立时就卡壳,气得一团光环在空间里转好久,跑到容棠头顶撒野,却又实在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
没有,盛承厉不配。
对他多忠心、多交于后背的人,也有可能反过来被他一口吞噬。
那才是一条毒蛇,原文中关于宿怀璟的描述应当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才合适。
而宿怀璟……
小系统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始终没想到什么更适合形容这位大反派的动物。
像孔雀,会在棠棠面前开屏。
像兔子,会撒娇会卖乖。
像狼犬,会布置陷阱,也会捕捉猎物。
……
他什么都像,以至于找不到最贴切的形容。
直到某天闲来无事,容棠提起笔墨,在黄褐色的画纸上画了一幅猛虎归山的图。
系统灵光乍现,终于想明白宿怀璟像什么了。
他像一只虎,在光天化日之下蛰伏,在寂静无人之处捕食。
他的所作所为全都不遮掩,甚至称得上明目张胆。可上至仁寿帝,下至文武百官,偏偏没有一个怀疑他的。
谁会怀疑一只坦荡又优容的猛虎呢?
毒蛇与猛虎,各自在丛林间圈起地盘,互相争夺,直到碰面的那一瞬间,才能评判出谁胜谁负。
而前两世无一例外的,宿怀璟都赢了。
——然后世界湮灭。
系统窝在空间里,它是数据造物,本不该觉得疲倦,可这一方天地中,不知道是为了模拟人性感官,还是它有高于其他系统的权限与能力,它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人。
会感到困倦,会体会伤感,会喜悦也会失落,会怅然也会愤怒。
它不太理解,这究竟是跟宿主待久了被传染了,还是它本身就具备这些能力。
可它一个只会下发任务的系统,拥有这些情感又有什么用呢?
系统想不明白,跟主脑的连接通道也被关闭,宿主更不会知道它身上出现这些征兆的原因是为什么。
四年时间走掉小半,他们只剩下最后两三年的光景,被这些虚无的问题困住多少有点亏。
所以系统也没问,安安心心地陪着容棠一日一日当他的米虫,一天一天感受自己的困倦。
从宁宣王府回永安巷,天色已渐晚,容棠步出棠华院,看了一眼园子深处女眷们的居所,到底没放下心,转过身问了一句宿怀璟:“你有办法让祖母初一去寺庙祈福吗?”
宿怀璟没有立时应答,含笑与他对视一瞬,宛如世事洞悉一般,问:“棠棠想替堂姊谋一个前路?”
容棠微微一顿,旋即意识过来:“你什么时候到的池塘?”
宿怀璟也不瞒,笑着说:“你说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
容棠面色微变,心下浮上来一层浅淡的紧张,想解释那不过是为了劝慰容莹,随便找出来的借口。
可这种话单独拎出来讲,多少有些奇怪。
所以他一时没开口,小心地偷瞄宿怀璟的神色,怕他又为此感到不悦。
宿怀璟却笑着攥住他手腕,沿着小路往府门走:“我不生气。”
容棠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宿怀璟失笑:“我又不像棠棠,那么小气。”
容棠:“?”
他憋闷一瞬,没好气地问:“倒打一耙你好意思吗?”
宿怀璟点点头:“挺好意思的。”
“……”
容棠拿他彻底是没办法,一股脑往前走,不想看他,可手被人抓着,到底也走不快,始终停留在宿怀璟身前身后两三步的距离里打着转。
宿怀璟说:“我不生气是因为我知道棠棠那是为了让堂姐放心,所以先自贬了一下。你既答应了我要再努努力,要让我不那么早陪葬,又怎么会日日惦记着自己迟早要死掉呢?”
晚风拂过流云与树梢,宿怀璟声线慵懒,轻轻慢慢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点攻击性。
容棠却霎时慢了脚步,没再任性。
宿怀璟跟上来,维持一个同频的速度往前行走,他说:“既然棠棠想要替她谋一个前路,我自没有不帮衬的道理。但最后会实施成什么样,则要看她自己的能力,棠棠能理解吗?”
容棠还没从宿怀璟刚刚那句轻飘飘的“陪葬”中彻底回过神来,闻言稍稍思索了一下,点头:“我明白。”
他只是告诉了容莹可以算计端懿和佛祖,但这种小计谋要维系在什么范围内,把握什么度,全都要靠她自己掌控,容棠不可能事无巨细地替她安排好。
宿怀璟愿意推波助澜,在长公主那边下一下功夫,就已经帮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