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同学不知道(21)
看那些甜品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模样,我一点也不怀疑它们刚刚从烤箱里拿出来没多久。
真相有时候就是不符逻辑,比如谁能想到可能成为一生未解之谜的甜品失踪事件,主因是馋嘴的妖偷走了呢?
烹饪社不是个适合的好地方了,有这样比试料理的先例,就算之后不会扩散到全校范围,十之八九在烹饪社解决事情或者辩论对错的方式会变成料理对决。
就像是运动类社团常常以竞技方式决出结果一样。这方面最常见领域是篮球足球。我猜男生们靠篮球解决问题的惯例大概从篮球足球诞生没多久就开始了吧。
本意是想混混学分的我不想被牵扯到这样的胜负里,再加上看元芜的样子那么熟练,来过这里多少次也不好说。万一某次兴致起来给我添乱,要怎么不着痕迹合理地处理它也是问题。
即使料理活动室的确是个芥末很多的地方,但一次性少了大量芥末肯定会被人察觉出异常。
总之,可以换目标了。
我缓缓在凑热闹的人群中后退,准备就和那些看完热闹离开的人保持同样的步伐,根本不准备搭理吭哧吭哧吃甜食的妖。
毕竟这是妖,不是人,它所遵循的本就不是人类的规则,跟它讲道德的话岂不是把它当人看待了。
然而我不想找麻烦,麻烦却会自动上门。
还没走几步,一个不熟悉的重量就出现在我的头顶,给我的脖子增加了压力。
“我听说这些人都是来参加社团的。你也是这样吗小林?那你的眼光还算不错,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那总是颐指气使的声音里好似藏着几分期待。
感知到重量的一瞬间,我压制住本能想要把它甩开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往人群的缺口处走,沿着人少的方向挪动。
这里绝不是适合猛然甩身的地方,也不适合做出把头上不存在的东西摘下来,类似无实物表演的行为。混入人群的确是隐蔽的,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你要去哪?现在就回去吗?”元芜没有从头上下来的意思,长长的尾巴垂落,一端触到我的脖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不。”我压低嗓子,吐出气音,“我不参加烹饪社,只是来看看。”
好吧我承认,那条尾巴也是我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此前就提过,我并不想让不了解的生物大大咧咧靠近我,尤其是脖子、头、胸口这些致命的地方。
人是脆弱的生物,一旦被伤害到致命处是真的会死,除了拥有特殊力量可以及时救治的那些主角,脆弱得像是一戳就破的纸片。
但指望人类之外的生物理解这点很难,就像是很久以前养老虎的人会被老虎所伤,原因只是老虎以为在和主人玩闹,随意地咬了一口。不同的生物对伤害的界定是不同的,对危险的理解也是不同的。
对蚯蚓来说,断成两截不会死,如果它有意识,大抵不会认为断成两半是必死无疑的伤势。
那么对人是如此吗?不用多说。
妖皇先生是怎么判断第一次见面时它所做出的举动的,我不知道。
那一刹,我得到的结论是——这是个不好好控制就会爆炸的危险物,无论冠以妖,还是任何名称,本质上就是如此。
说得坏一点,我从来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可能造成威胁的任何事物。
想到做的距离的确很遥远,但拥有做出的能力与没有是另一回事。
如果此刻这只妖用它的尾巴勒住我的脖子,我要反抗也不是件容易事。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它下来,除此之外再考虑其他。
“不参加这个你还准备参加什么?这所学校还有比那边更有意思的地方吗?”
这只妖肆无忌惮地鄙视着除了烹饪社之外的所有社团。
终于到了人迹罕见的户外接水台,我拧开水龙头,假意低头洗脸,故意把头向下倾到上面的东西绝对会滑下来的程度。
“我还没有决定,但我不擅长做饭,甜品也一样,烹饪社不适合我。”
妖皇先生显然不希望狼狈地滑下去或者强行扒拉着我的头发,很快原本令人不悦的重量消失,头顶恢复轻松的同时,那道白色身影出现在洗手台上,用一只后腿随意地挠了挠头顶。
“都说了,其他的都没有意思,我早看过了。”
“你可以去参加烹饪社,我就不必了。”我微笑着给出提议,“顺便在那里等一个新的饲主怎么样?他的手艺一定很好。”
“……”妖的动作停下来,眯眼打量我,片刻吐出不满的话语,“你以为这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迄今为止,能看见我的只有……”
“啊说起来,其实我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我打断它的话,给出了之前得到的情报,“上次你晕过去之后,有其他人看见你的样子了,非常清晰。”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珍贵的情报,你不信的话随便你,反正损失的不是我。”
强调得失主体,弱化情报来源,加深选择对象,所谓的诱导就是要让当事人相信,选择是他自己做出的。
它先是冷哼,明显不信,然后盯着我毫不心虚的表情一会,慢慢疑惑起来。
“喂,你说的是真的?”迟疑的、谨慎的声音。
“当然。”从继续问开始,这话题我就已经赢了。
“那你……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说清楚我再考虑相信你。”白色的妖昂起下巴,故作姿态。
在心里给它这样子和上钩画上等号,我隐去了细节,只简单描述它晕过去后,桑谷一真他们忽然能看见的事实。
“就只是这样?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吗?”
元芜露出不解的表情,见我点头,才蹙眉思忖:“难道是那群只有一点力量的人类做了什么?可之前的几十年里我遇到过比他们强大得多的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怎么会这样?”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它纠结一阵,望了眼天色,慢吞吞地开口:“真这么着急的话,你为什么不去亲自看看?或许我没有发现原因是我不了解,但是你亲自去看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问题所在。他们好几个人现在都在游戏社,很好找。”
“……你说得有道理。”它思考了一番可行性,点头,“我得亲自去调查一下。”
说罢站起身,晃悠着尾巴就要离开。
我维持着热心的表情,看着这家伙总算被忽悠走,缓缓吐出口气。
万一它今天真要缠着我,那可就烦人了,一直不说话动嘴唇也是很累的。
嘛,虽然我大抵猜到这只妖不能被其他人看见的缘由,但毕竟还没有进行验证,如果大咧咧说出去却失败,后果可不是好承担的。
另外……所谓的谜底,还是山穷水尽的时候揭露比较有趣。
我转身欲走,忽然,那明明已经走远的白色身影闪现在我面前,令人忌惮的尾巴一甩。
心跳刹那蹿升!
我瞪大眼,脑子飞速计算,同时下意识接住了迎面而来的东西。
“咔嚓”,轻微的碎裂声。
手上多了点东西,有砂砾摩擦的不适感,还有碎屑慢慢掉下。
打开一看,几块之前见过的饼干躺在手心,即使被捏碎了一些,也依旧散发着甜美的香气。
“看在你的确有好好帮我留意的份上。”
吓人一跳的那家伙哼哼着,不等被送了意外之礼的人反应,在半空一跃,再次隐没不见。
一切再次恢复平静,只有手心的饼干证明发生了什么。
我摸了摸逐渐平复的胸口,盯了那几块引发一场争论的饼干一会,鼻尖嗅到令人陶醉的香气。
这的确是手艺杰出的甜品师拿手之作,想必它的滋味一定相当好,吃了就难以忘怀。
这般想着,我缓缓收拢掌心,一点点捏成拳,听着细微的碎裂声被阻挡在手中的牢笼。
直至它们变成一团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碎渣,才随手拍拍手,全部丢到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走向其他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