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96)
谢之容指节敲了敲还没翻开的书。
原来陛下不知道书中内容。
难怪,萧岭要是知道其中内容绝对说不出那些话。
一种微妙的失落感充盈着胸口,谢之容偏头,温声问道:“那陛下要同谁参详呢?”
萧岭一愣,没想到谢之容居然会这么问。
后宫之人众多,萧岭知道名字的唯有顾勋顾侧君,然而他看着谢之容唇角含笑,而眼中殊无笑意的模样,忽地意识到,这时候说任何人名,都不是聪明的选择。
萧岭断然回答,“朕拿来收藏,不与任何人参详。”
谢之容似乎点了下头。
还没等萧岭松口气,便听谢之容继续道:“这几本书市中常见,不必太过重视,况且陛下说了,市井之言,读起来未必没有学习领悟之处,束之高阁,未免可惜,陛下若是不看,不妨像昨日所说的那样,暂且借给臣看?”
这里面除了敦伦之礼阳台之欢可以提供个书面上的参考还能学到什么?学谋朝篡位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吗?如果是后者,谢之容根本不必学习。
以萧岭对于谢之容的了解,这种事情,男主应该是无师自通的。
萧岭沉默半天,才回答:“可。”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换了个键盘,打字好顺滑,快乐。
第五十九章
萧岭无论怎么想, 也想不出谢之容拿那几本书要干什么。
总不会拿来看。
因为之前的事实在让萧岭尴尬,之后一整日,君臣二人并没有相见。
萧岭在未央宫批奏折, 谢之容则在御书房。
御书房分内外, 外为皇帝面见大臣批阅奏折的所在, 内则藏书无数, 还有各样文书和奏折的存录,萧岭登基后出于某些目的命人对书房内室进行改造, 内室之中又多一内室,由屏风等物隔开。
内如迷宫密室,甬道狭窄,而隔绝各处的非是墙壁, 而是纱帐。
颜色旖旎艳丽。
谢之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处, 却是第一次进来。
原本是为了看中州军历年来的文书,看过之后本也要离开, 余光却瞥到一抹红色。
谢之容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他本该毫不犹豫地离开, 然而忽有一念头闪过,审视神差间,已踏入其中。
柔软的纱帐拂面。
从触感上看, 布料很新,至少一定不是先帝时期留下的东西。
此处是谁修的, 不言而喻。
通道曲折,又多有岔路, 稍有不备, 便会走入死路中。
让谢之容想起一些关押着极其危险犯人的牢狱, 不仅囚室固若金汤, 整个牢狱也大有讲究,通道修得繁杂反复,犯人便是能逃出囚室,也难以迅速地离开监牢。
可纱帐并不固定,若是愿意,也能撩开纱帐穿过。
这是一处,拿来取乐的,却带着仿佛囚禁那般的暗示意义的房间。
又在天子书房中,整个帝国最高权力的中心,能够往来出入书房者,无不深得圣心,或者位高权重。
放肆而亵渎。
谢之容慢慢向里走。
自与萧岭相识以来,萧岭的表现一直像个皇帝而多于像人。
非是高高在上全然无情的薄凉帝王,萧岭极鲜活,甚至情绪常常表露得过于明显,叫谢之容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萧岭与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绝大部分的情绪外露都于国事政事有关。
纵然朝野一直传言皇帝纵情声色,然而在萧岭身上,谢之容看到这种欲望。
甚至,萧岭对大部分事情都无许多欲望,浅尝辄止,不贪恋,亦不沉溺。
萧岭的克制足以令他不放纵自己的欲望,而不全然无情,则意味着,他不会对百姓苦楚视而不见。
一个符合谢之容想象与要求的,合格帝王。
而眼前的一切,则与谢之容的认知全然不同。
谢之容安静地向里走,因为想的太多,最终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原来陛下喜欢红色。
不然何以点缀这样多的红?
也可能,红色在某种时候比别的颜色更能以人刺激。
谢之容微微皱眉。
纱帐中心处,竟摆着一张榻。
显然,这不是拿来休息看书的地方。
偏偏,就有人能在此处看书。
譬如说,谢之容。
当萧岭知道谢之容居然在御书房的别间,姑且称之为别间看书时,表情顿时精彩纷呈。
这可真是,他成为谢之容心中明君道路上的绊脚石之一。
再说去哪看书干什么,那么多红纱被风出来吹去,不妨碍视线吗?
但谢之容大约不觉得妨碍视线,非但不觉得,还挺乐在其中。
萧岭下午又问了一次,发现谢之容还在里面。
他沉默片刻,决定随谢之容去。
能暂时不见面,也少尴尬些。
翌日,早朝将散时,皇帝忽令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并同照夜府指挥使正使,及数位官员与宗室王公一道,即往城外大营。
城外大营主要驻扎的,便是中州府军。
朝中俱惊。
自萧岭登基以来,从未去过城外大营,后来又因为季咏思上书称军中事务繁忙请不朝,允准后,连季咏思都不必出现在朝会了。
而今日,皇帝突然要带着数位高官和宗亲去城外大营?
要做什么?
况且,这人员之中连一贯不理政事的萧岫都在其中,那么为何,既是国舅,又为丞相的赵誉不在?
皇帝没有解释,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一御史台官员或许是看萧岭最近脾气虽然没见好,但是比以往讲理多了,大着胆子道:“陛下关心军政,乃是国之幸事,百姓之福,然而事发突然,君王大驾,即用两万六十一人,一时之间,礼部恐难以备齐帝王仪仗。”
这倒是实话,帝王若要出行,仪仗往往提前预备月余,其中车驾、纛旗、护卫、鼓乐等等仪仗所用之物,都不是在一天之内能够备齐的。
萧岭看向凤祈年,“凤尚书,备得齐吗?”
凤祈年:“……”
这时候就算借他八百人,他一天之内也备不齐,然而凤尚书并没有直接说自己做不到,而是说:“事急从权,陛下遇立往大营,若备齐仪仗再去,恐怕大军数日也难以出城。”
那御史反问道:“难道因为怕费时便要削减仪仗?尚书将陛下威仪置于何处?”
凤祈年挑眉,心道这人不会被宁明德买通了吧。
凤祈年朝向皇帝,道:“臣不敢。”
萧岭要今天到大营,但他并不十分着急。
他甚至留足了时间让人给季咏思通风报信。
皇帝淡淡道:“当年太-祖入皇城时,未有依仗跟随,诸将着甲横刀随其后,可损太-祖威仪?”
那御史当即不敢再言。
诸部堂一律乘车,如照夜府指挥使可骑马。
散朝之后,不少大臣面色凝重。
不是担心季咏思,而是担心,皇帝此行绝不是为了给季咏思叙功去的,若是皇帝欲换守将,谁可为之?
倘若换上来的守将平庸无能,还不如季咏思,又当如何?
萧岭命许玑去请谢之容。
刚吩咐完,便见一纤长的少年身影快步过来。
在皇帝面前如此放纵随意的,除了留王萧岫,还能有谁?
萧岫凑过来,却不是为了打听皇帝此行目的,而是极没心没肺地和萧岭央求,“兄长,我若是去的话,能不能和兄长同乘?”
这种时候,能问出这种话来的,除了留王,再无旁人!
萧岭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明知故问:“阿岫,你今年多大了?”
留王眼睛都睁大了,其中充满了对萧岭的谴责,那一瞬间他想好了无数为萧岭不记得他年龄开脱的理由,其中最让萧岫认同的一条就是兄长被谢之容所惑才忘记的,委屈地道:“十五了。”
萧岭顺手揉了揉萧岫的头发,苦口婆心道:“你今年若是五岁,朕便让阿岫和朕同乘。”
萧岫好委屈,“上次明明皇兄还让我和皇兄一道乘辇。”他脑子转得飞快,道:“兄长不与臣弟同乘,是因为有旁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