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抓去填番外了(62)
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憋着。
但是“霍言”不一样啊。
他这是夸他老子呢,这人再怎么的、也不可能当场给他一拳。
憋了这么多年的心事一朝抒发,实在是让人通体舒畅,特别是旁边的人还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虽然全程没说一句赞同,但是那神色表情表露出来的“我在听”,实在让人很有倾诉欲望。
……虽然柴诸十分怀疑这张脸上表情的可信度。
但是就对话体验感来说,实在是让人备觉舒适。
于是,柴诸一个不留神就秃噜出来,“其实我小时候差点就去了‘抚幼堂’。”
楚路眉梢稍微挑了一下,确实有点意外。
抚幼堂,顾名思义,是照顾意外失却父母亲人的孩子的地方。
名义上是这么说,但那年景下,人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况是养孩子?生下来的孩子被扔的不在少数,有点良心的扔到抚幼堂门口,希望给孩子挣条活路,不在意的扔到山林。
再后来,扔的少了。
因为他们学会了换,换“吃食”。
想到这里,楚路的眸色沉了沉。
那算是他花钱花精力最多的地方之一,就性价比而言、并不是最高,甚至还有极大的暴露风险,说起来对他的任务其实没有太大的益处。
但楚路只是觉得……
一个连孩子都活不下来的世界,实在没什么未来可言。
……
柴诸其实很少提起那段经历,说实话就他的心底而言,并不觉得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沉默,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实在很少说出口。
于是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好像生来就是柴家的继承人。
但是这会儿,在对面人平静的注视下,他突然觉得那些事也不算什么了,“那会儿我娘病逝,柴家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一个人在昌城……”
“他们打算把我卖了。”
“我和那个女人求情,说起码把我娘亲的丧事处理了。她心软了。”
“……”
“…………”
“可我跑得太慢了,最后也没能逃成,被他们绑住了……还打了我一顿,疼。”
……
…………
柴诸这段叙述并不算很有条理。
虽然说话并不断续,但内容片段却十分零碎,更像是孩童眼中影像的拼凑,甚至有时会出现一些幻觉似的形容。
他说到了自己和一群孩子被绑着关进一个“很大的、会动的黑屋子里”,那显然是个马车,不过沉浸在过去记忆里的柴诸还是用了那样的形容。
孩子们决定从“妖怪肚子”里逃跑。
……
…………
楚路听了一段孩童视角的妖口逃生的志异冒险故事,而孩子们最后商量出来的安全地点是“抚幼堂”。
虽然过程几度波折,但是他们却还是成功逃出去了。
而“抚幼堂”成了这场冒险的最后终点,庇护他们的安全之所。
……
楚路:“你该知道,抚幼堂是霍丞相……”
“培养亲信和私兵的地方。”
柴诸干脆地接过话来。
楚路怔愣了一下,点头。
这孩子、不是很清醒吗?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
童年的经历到底会影响人的一辈子。即便长大成人后,理智上知道这背后的利益交割,但是在小柴诸心底,那确实成了一个让他能够逃脱魔爪的庇护所。
这么想着的楚路,在柴诸哑声道着那句“君子论迹不论心”时,也只是格外宽容的点了点头,难得应和了声。
第48章 权佞18
柴诸说完那句“论迹论心”的话后, 突然沉默下去。
楚路却没多想,他觉得这孩子刚刚回忆起幼年的不幸经历,是该给对方静静的机会, 体贴地放轻了声音。而他现在这个身体也确实虚弱,又因为刚才的情绪起伏,疲累一股脑儿地涌上来,他也放任自己闭眼依靠在车厢壁上,暂且小憩。
而他并没注意到,另一边的柴诸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将视线投注到楚路身上,那目光复杂极了。
……
柴诸刚才并没有说, 其实后来, 他曾经再度遇见过某个一起逃到抚幼堂的孩子。
幼年的记忆很容易就模糊,孩童长大后的相貌也会大改, 柴诸认出那个人, 还是凭借对方占据了大半脸的胎记。当时因为那个孩子和常人有异的相貌差点被扔出马车,但是到底担心路上“处理”引起什么麻烦,他们还是暂且让他和其与人待在一起, 柴诸也因此对对方印象格外深刻。
柴诸却没有那么易于记忆的特征, 理所当然的,对方并没有认出他来。
柴诸也并没有多此一举地上前相认, 但到底顾念幼时共同患难的情谊,本打算暗中照拂一二。
却发现对方并不必他照拂。
——那人过得很好。
虽然是个外乡人、又相貌有异, 但却是当地有名的木工手艺人。
他在那个镇子已经呆了几年,很是攒下一笔家资。因为性格宽厚、又有手艺傍身, 甚至还有不少媒人上门替他说亲。
柴诸从那个镇子离开的时候, 那人已经和旁边一户人家都姑娘交换了庚帖, 或许他再留一阵子,还能讨一杯喜酒吃。
……
久别重逢,发现幼时同伴安好,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那时,细微的喜悦只是一掠而过,柴诸并没有深思。只是现如今想来……
——抚幼堂是霍相培养亲信和私兵的地方。
那……
到底是怎样的“亲信”、怎样的“私兵”,会学木工手艺?
难不成这位霍丞相专门养着这群吃闲饭的孩子、是打算等他们长大了给自己打家具吗?
……
…………
柴诸深深看了阖眸养神的楚路一眼。
他想着,自己或许该去查查幼时友人现如今的景况。
论迹不论心……
但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无论“论迹”还是“论心”,那都是一位“圣人”了——救世的圣人。
而霍言,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吗?
他想去京城问的答案,又是什么?
*
楚路觉得柴诸从那日谈完了之后就有点不对劲儿,但是考虑到那件事也算是对方童年阴影了,自我剖析完了,有一两天心理状态不对也可以理解,而且这会儿他有别的事挂心,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少年人的那点小烦恼。
毕竟情报不足,楚路试探了几天,才终于一个个地排除了那些错误选项。
他直接问柴诸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楚路从离开昶裕城就感觉不对,好像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这一行。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自己这张和霍相相似脸带来的麻烦,所以才会特意修饰一番,为了确认,之后还特意做出兴致勃勃的模样在城中闲逛,甚至还有几次刻意甩开了柴诸来单独行动,主动给对方创造了“机会”,但对方不知道是谨慎还是什么,一直都没有动手。
楚路带着人兜了几天,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可惜的得出个“自己就是个捎带被牵连”的结论,他们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
而这边,柴诸冷不丁的被这么一问,眼神一时有些游移。
要说得罪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别看他现在在楚路面前一副乖巧的不得了,稍有不对就怂着主动降辈分的模样,但到底也是柴家少当家的,多少人捧着的公子哥儿,虽然对人的情绪极为敏锐,但是性格实在说不上好,能让他小心谨慎对待,照顾情绪的人实在没几个。
而且,也正是因为他对情绪十分敏感,对别人的恶意也立刻就能察觉。看着有人明明憋着气,心里恨不得问候他祖宗八辈儿,面上还得拧出个笑脸来迎上。柴诸有时候真的觉得这滋味儿挺爽的,遇上不顺眼的人还会刻意撩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