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119)
素和熙过得压抑,却从不曾想过离开这个家,听得海棠的提议,他吃了一惊,转瞬露出了笑容来:阿爹会后悔他不喜欢我么?
“抛弃他,不要管他会不会后悔。”除非素和熙能变作健全人,高中状元,光耀门楣,不然,其父恐怕不会后悔,是以,裴玉质才会避重就轻。
素和熙敏锐地觉察到了裴玉质所想,不由苦笑:我有健全的哥哥、弟弟,阿爹不会后悔的。
裴玉质不发一言。
素和熙又问道:如果我随你走,阿娘想我了,回来见我了,我不是与阿娘错过了么?
须臾,他自问自答地写道:阿娘不会再回来了吧?
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好,我随你走。
裴玉质惊喜交集:“当真?”
素和熙颔首道:嗯,当真。
裴玉质暗道:待离开这儿,子熙的精神状态定能好起来。
然而,在裴玉质即将化出人形的前一日,他并非寻常海棠之事被素和熙的乳娘发现了,她马上将此事禀报给了素和熙的父亲,不久,便有壮汉扛了斧头来,意欲将他砍了。
他盯着闪着银光的斧头,利落地用枝条卷走了斧头。
壮汉改用火烧,他的身体一下子便腾起了熊熊烈火,他鼻尖尽是焦香,耳中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扎根于此,走不得,只能承受火烧之苦。
或许……或许今日他便要葬身于此处了。
壮汉不住地往他身上添柴火,让他烧得更旺了些。
那厢,素和熙堪堪下学堂,远远地便瞧见海棠那儿起火了。
他拔足狂奔,待近些了,才发现有人纵火。
他正欲阻止,却猛地被人抱住了。
是谁?
他抬首一望,才知是自己的乳娘,乳娘慈爱地道:“三少爷,那株海棠乃是妖怪,死不足惜。”
裴玉质一看到素和熙,即刻求救道:“救救我。”
海棠分明尚未化出人形,素和熙却恍惚觉得自己与海棠透过重重白烟对视了。
海棠不能死!海棠还未带他走,更未吃掉他。
他挣扎不休,好容易从乳娘怀中挣了出来,竟又被家丁制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海棠被烧去大半,终是出声道:“别烧了!别烧了!快灭火!”
可惜,只有他知晓自己说了什么,于其他人而言,不过是古怪的“咿咿呀呀”罢了。
裴玉质意外地从“噼里啪啦”中听见了素和熙的声音,剧痛一时间消减了。
素和熙一点都不想被旁人听见声音,却因为他而说话了。
少时,浓烟几乎是遮天蔽日,素和熙根本看不见海棠了。
显然他已经失去了惟一能吐露心声的对象。
突然间,一道雪白的人影急急地掠了过来,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子。
紧接着,他的身体腾空了,他被一白衣公子抱在了怀中。
不知为何,他竟然第一眼便认定了这白衣公子便是海棠。
他伸手圈住了海棠的脖颈,示意其将他带走。
白衣公子自然便是裴玉质,裴玉质因是精怪,身形极快,几个起落后,已将追出来的家丁甩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亚魁:秋闱第六名
第84章 哑童(三)
素和熙恋恋不舍地回首望去, 父亲偏巧映入了他的眼帘,父亲正在酒楼上与三五好友高谈阔论,怀中还拥着一卖唱的女子。
父亲亦偏巧抬起了首来, 不知是没瞧清他的面容, 亦或是浑不在意,父亲面色不改,随即低下了首, 去饮女子递来的佳酿。
裴玉质见状,不发一言。
素和熙不再回首,转而埋首于海棠怀中。
直到出了城, 裴玉质方才落于地面。
素和熙耳侧没了呼啸的风声,深知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突地抱紧了海棠。
裴玉质的本体适才被烧去了十之八/九, 浑身发疼,被这般抱着实在难受,但他并未作声。
好一会儿, 素和熙怯生生地抬指写道:我只有你了。
“我绝不会抛弃你。”裴玉质欲要将素和熙放下,素和熙非但不肯, 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弹指间, 素和熙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衫被染红了。
他怔了怔, 满面茫然:我受伤了?
裴玉质摇了摇首:“你并未受伤, 你可否先松开我?”
素和熙迟疑良晌,方才松开了海棠。
他生恐自己被海棠抛弃,遂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棠不放。
裴玉质施了个障眼法,让自己与素和熙身上的血腥不被旁人所见,才向着素和熙伸出了手去:“我们先找个栖身之所吧。”
素和熙瞧着海棠的手,战战兢兢地将其握住了。
海棠曾说过要他将其当作阿爹或是阿娘, 但在他的记忆当中,不管是阿爹或是阿娘都不曾牵过他的手。
他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裴玉质揉了揉素和熙的发丝:“走吧。”
素和熙以自己的额头蹭了蹭海棠的掌心,继而唤道:“阿爹。”
他乃是个哑子,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阿爹”与“阿娘”这两个称谓听起来才没有那么古怪。
裴玉质登时百味陈杂,他虽然想代替素和熙的双亲,将素和熙抚养长大,但听素和熙唤他“阿爹”委实是无所适从,毕竟他曾无数次与其他世界的素和熙翻云覆雨,眼下甚至还怀着素和熙的骨肉,不过,换个角度想,素和熙愿意唤他“阿爹”,说明正在努力地放下不负责任的双亲。
素和熙端详着海棠,少时,颤抖着手指写道:你不喜欢我唤你“阿爹”么?
裴玉质慌忙否认道:“不,我是太感动了。”
素和熙狐疑地道: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裴玉质解释道,“我从不骗小孩儿。”
素和熙乖巧地道:嗯,我相信阿爹。
裴玉质松了口气,带着素和熙找到了一户农家,向其租了一间带院子的屋子。
——他身上怀揣着系统001给予他的一百两银子,足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计。
这屋子不大,收拾得还算干净。
裴玉质牵着素和熙的手,将这屋子里里外外逛了一遍后,才进了里间。
素和熙不明所以地看着海棠上了床榻,盘足而坐,甚是奇怪。
裴玉质叮嘱道:“我受了伤,必须运功疗伤,你莫要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却原来,自己与海棠衣衫上的血液竟是从海棠体内流淌出来的,对了,海棠被那坏蛋烧着了,浓烟滚滚,呛人至极,即便海棠并非凡人,亦不可能毫发无伤。
素和熙咬了咬唇瓣,双目生泪,写道:对不起,都是我的过错。
“勿要自责。”裴玉质阖上了双目,须臾,突然想起一事,睁开双目,捉了素和熙手,于其掌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裴玉质,我唤作‘裴玉质’。”
玉质,这海棠妖如其名,有着一副好容貌。
不久前,他与裴玉质在村中打听可有闲置的屋子,期间碰见了几名女子,皆对裴玉质暗送秋波。
裴玉质如若愿意,再过不久,他便会有阿娘了。
他未来的阿娘会是什么模样?他会不会讨她喜欢?
应该不会吧?
一则,他乃是个哑子,无人会喜欢哑子;二则,他并不讨喜。
他看着裴玉质双目紧阖,头顶心冒出热气来,不敢妄动,只上了床榻,用双手虚虚地环着其腰身。
约莫一个时辰后,裴玉质掀开了眼帘来。
“熙儿。”他唤了一声,见素和熙仰起首来,抚着其后脑勺道,“饿了吧?”
素和熙颔了颔首,又听得裴玉质道:“你且先出去吧。”
他踟蹰了片晌,才穿上鞋袜,出了门去。
待素和熙出去后,裴玉质剥尽了身上的衣衫细看,他身上的外伤已痊愈得七七八八,但内伤很是严重。
素和熙唯恐裴玉质趁机抛弃他,溜到屋外,以指尖戳破了窗户纸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