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107)
裴玉质并不强迫素和熙,走在了前头。
俩人到了饭厅后,裴玉质令人沏了君山银针。
——在上个世界,素和熙过世前,所饮的最后一盏茶便是君山银针。
素和熙自有了些权力后,便开始享受,品茗自然是少不得的,最合他口味的茗茶便是君山银针。
他盯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君山银针,思忖道:这裴玉质知晓我的喜好,亦或仅仅是凑巧?
裴玉质亲手将君山银针端给了素和熙,才轻呷了一口自己的那一盏。
他清楚于素和熙而言,自己较生人好不了多少,遂兀自饮着君山银针,不再出声,免得让素和熙不自在。
不一会儿,梅干菜扣肉、韭黄鸡胗羹、鲫鱼豆腐汤、白蟹炒年糕以及凉拌龙须菜陆陆续续地呈上来了。
这些菜肴全数是第二个世界的素和熙亲手为裴玉质做过的,裴玉质将所有菜肴都尝了一遍后,认为厨子的手艺根本及不上素和熙。
不过眼前的素和熙不会愿意为他下厨吧?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见素和熙还站着,且不动竹箸,奇道:“你不是饿了么?”
素和熙放下茶盏,倏然跪下身去,磕首道:“奴才乃是一下等人,怎能与相爷同桌用膳?”
裴玉质肃然道:“起来,我命你与我一道用膳。”
“使不得。”素和熙跪着,不肯起来。
裴玉质猜测素和熙是在卧薪尝胆,并非当真认为自己是下等人,毕竟素和熙三日前曾试图改朝换代,登基称帝。
他并不戳破素和熙,顺势道:“我从未将子熙当作下等人看待,子熙何必如此?”
见素和熙不言不动,他亲自将素和熙扶了起来,按着素和熙的双肩让其坐下,并将竹箸塞入了其手中。
“多谢相爷,子熙却之不恭。”素和熙已饿过头了,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
由于裴玉质劝自己多用些,他不得不又往自己口中塞了不少膳食,顿觉反胃。
裴玉质见素和熙吃得痛苦,心疼地道:“算了,毋庸勉强自己。”
素和熙放下竹箸,恭声道:“多谢相爷。”
裴玉质命人带素和熙下去擦身、歇息,自己则继续用午膳。
用罢午膳后,他忽闻今上传召,当即进宫去了。
今上的生母乃是他的姑母,他与今上沾亲带故,自是较寻常君臣亲近些。
今上一见得他,便朝他招了招手:“玉质,过来,与朕共饮。”
他行至今上面前,作揖道:“微臣见过陛下。”
今上叹息道:“朕与玉质从小一处长大,玉质却待朕愈来愈生分了。”
“陛下贵为天子,已不是那个与微臣追跑打闹的皇子了,微臣这是敬爱陛下,才不是生分。”裴玉质为今上添了些秋露白,陡然闻得今上道:“玉质,那素和熙虽然不是主谋,但按照本朝律法,不可轻饶,你将其救走后,打算如何处置?”
他面色如常,将酒壶放下后,半真半假地道:“那素和熙颇合微臣的眼缘,他不过是被蛊惑了而已,本身绝无反叛之心,微臣会好生教导他,他绝不会再行差踏错。”
今上饮了一口秋露白,喉结滚动,望住了裴玉质,告诫道:“玉质,他如若当真被蛊惑了,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他如若心存谋逆,朕劝你腻味后,早些将他杀了,以免多生事端,祸惹祸上身。”
裴玉质正色道:“微臣多谢今上教诲。”
今上遗憾地道:“朕本来十分器重素和熙,让他做了东厂督主,甚至还打算提拔他做大内总管,却未想……朕对他很是失望。”
“是素和熙不知好歹,辜负了陛下。微臣既然收了他做家奴,便该当代他向陛下赔罪。”裴玉质为自己倒了一盏秋露白,一口饮尽。
今上失笑道:“玉质不善酒,这罪赔得恐要教那阉奴折寿。”
裴玉质不喜今上诋毁素和熙为阉奴,眉尖微蹙,但他知晓今上从未亏待过素和熙,素和熙是真的教今上失望了。
“我确不善酒,但区区一盏秋露白,如何醉得倒我?”他冲着今上笑道,“陛下不是要与微臣共饮么?为何连酒盏都未动过?”
“玉质难得劝酒,朕自得一饮而尽。”今上饮下后,朝裴玉质亮了亮酒盏底,“你可瞧仔细了,一滴未剩。”
裴玉质又为今上斟满后,才低声道:“今上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当今皇后意欲谋反,拉拢了素和熙,命其监视今上,而素和熙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与皇后等人一道被早有防备的今上一网打尽了。
“朕与梓童乃是结发夫妻,梓童对朕不起,朕却舍不得赐死梓童,将她打入冷宫,此事便了结了。”今上之所以传召裴玉质入宫,乃是因为心中苦闷,欲与裴玉质共饮,至于素和熙,不过是顺口一提罢了,他并不认为在裴玉质府中,素和熙能激起什么风浪来。
“陛下慈悯。”由系统001提供的消息可知,今上甚是勤勉,虽然称不上千古一帝,也绝不是昏庸的君主,裴玉质自认为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及不上今上。
今上自斟自饮,饮罢一壶,才提议道:“我们来行酒令吧。”
裴玉质颔首,与今上行酒令,但因他已微醺,输了也只是用唇瓣碰一碰酒液,不曾再饮,今上睁只眼闭只眼,并未劝酒。
行罢酒令,他又与今上闲话家常了半个时辰,方才告辞离开。
他环顾着这巍峨宏大的九阙,又觉熟悉,又觉陌生。
第一个世界,他便被困于九阙之中,尽管最后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帝,他却觉得不如第二个世界快活。
而且……倘使……倘使他并非皇帝,素和熙便不必出征了吧?他可日日陪伴着素和熙,定能教素和熙了解他的真心。
他抚摸着肚子,踏着绚烂的夕阳,行至宫门,上了马车后,回了丞相府。
距离午膳已过去一个半时辰了,素和熙想必已睡醒了吧?
他走到素和熙房门前,叩了叩门:“子熙,你可醒了?”
素和熙确实已醒了,下了床榻,打开房门:“子熙见过相爷。”
从素和熙的衣衫可知,素和熙乃是和衣而眠,是因为害怕自己言而无信,强行与其欢/好吧?
裴玉质凝视着素和熙的双目,半晌才道:“我们对弈可好?”
上个世界的素和熙双目失明,但他们常常对弈,由素和熙口述,他落子。
即便如此,他有时候还是会输给素和熙。
素和熙坦白地道:“奴才棋艺不精,没有资格与相爷对弈。”
对弈于他而言,乃是附庸风雅的爱好,他忙于争权夺利,无暇学习,只懂皮毛。
“无妨。”裴玉质进得素和熙的房间,着人取了棋盘与棋瓮来。
他自己坐下身后,又对素和熙道:“坐吧。”
待素和熙坐下后,裴玉质道:“由你执黑子吧,我让你十子。”
——执黑子者具有天然的优势。
素和熙将黑子落于中央,窥望着裴玉质,奇怪着这裴玉质为何眼尾生红。
裴玉质左手托腮,右手执白子,外衫下滑,露出了里头的中衣。
一盏茶后,俩人已分出胜负了,裴玉质只需再落下一子,便能终结棋局。
素和熙见裴玉质迟迟不落子,抬首望去,却见裴玉质眼波含情,妩媚无双。
他以为自己瞧错了,定了定神,竟见裴玉质倒在了棋盘上。
他吃了一惊:“相爷,你怎地了?”
裴玉质突然抬手,覆上了他的双目。
他拨开裴玉质的手,继而到了裴玉质身侧,欲要将裴玉质扶起,一股子隐约的酒香蓦地钻入了他的鼻腔。
原来这裴玉质醉了。
“相爷,奴才扶你去歇息吧。”他堪堪将裴玉质扶起,侧颈不慎被裴玉质的唇瓣擦过,肌肤霎时间灼热得好似要燃烧起来了。
第74章 东厂督主(二)
他凝了凝神, 方才扶着裴玉质走出自己的房间,竟猝然被一侍卫以剑尖抵上了咽喉,紧接着被质问道:“你对大人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