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魔尊洗白手册[重生](193)
褚清秋无力地撑起身体,风拂开乱发,她薄唇微抿,开口既是漠然:“不干你事,为何管我。”
宁拂衣这边刚抹了把汗便听见她冷淡的言辞,当即又燃起怒火,盘膝看她,冷笑道:“不愧是神尊,虎落平阳却还是高高在上。”
“多年以来我一直有个疑问徘徊于心,那便是我到底做了何等对不起你之事,值得你次次这般相待?”
褚清秋藏在睫毛下的眼睛风云变幻,过了许久,才道:“你并未做什么,然斩妖除魔乃我本分,身为为祸世间的妖魔,我不杀你,已是遵循了对宁长风的承诺。”
“你不杀我?”宁拂衣气笑了自己,她忽然闪身到褚清秋面前,再次伸手将她钳在树上,惹得枯叶纷飞。
“那在我成魔之前,你又做了什么?世人屡次逼迫欺压,杀我至亲,成魔前无人护我,待我修成魔道保护自己,你们又要除掉我,好话尽被你们说去了!”
“如今你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放过了谁!”她言语激愤,眼下泪痣越发妖冶。
褚清秋并不看她,又像是不屑看她,眼睛仍低垂着,惹得宁拂衣下手又重了几分,几乎将她磨着树干提起。
褚清秋一笔勾勒的下颚高高抬着,窒息令她眼角红如罂粟,但却一滴眼泪也无。
宁拂衣僵持半晌,忽然将手松开,颤抖的指尖收回衣袖,放到身后,凤目微阖,睁开又是狠毒之色。
“我不杀你。”她转身,“反正如今我也出不去这混沌,便留下来好好看着,看着你怎么被你所崇敬的天道折磨!”
她身后的褚清秋慢慢滑落,最后半跪在地,发丝滑下肩头,轻轻闭眼。
狠话虽放下,但接下来的日子,她们二人竟诡异地平和下来。
人与人之间甚是奇妙,即便两人水火不容,但当一处天地只有她们两人,就好像羊圈中的两只待宰羊羔,就算再互相排斥也会生出同类间的熟稔。
宁拂衣不晓得褚清秋如何想,反正她是这般,二人虽相隔极远,但她却常常关注起了山坡另一端的那个竹屋,每每睁眼,都会放出神识观察一会儿。
而女人却总像死了似的,没有半分动静。
天雷并非日日都有,不曾有刑罚之时,混沌之初便如同世外桃源,清幽静谧,天高地阔,除去她们外再无任何生命。
宁拂衣曾尝试过劈开混沌,然而她误打误撞进来,却怎么也撞不出去了,尝试多次都未有成效,好在她本就厌恶混乱的人世间,故而也并不急迫。
唯一不顺的便是这混沌之初会使人魔气减弱,她虽比不得褚清秋那般几乎被封掉全部仙力,可到底是有影响的。
除此之外,身处这片无边无际的桃花源,每日嗅着山野微风,往常心头那股暴戾魔气竟渐渐淡去,心思不同往日地平静许多。
偶尔目睹花苞盛开之时,心中柔然,好似回到了入魔之前那个未曾沾染过血腥的自己。
这日宁拂衣正把那些野花移到一处,准备做个小小的花圃,却忽闻风中传来敲砸声,于是飞身望去。
声音是从山坡那端传来的,原本完好的竹屋屋顶裂了个洞,许是风吹雨打所致,而一个身影正手拿稻草爬上屋顶,试图修补破裂的房屋。
宁拂衣黑衣烨烨飘在半空,将手放在腰后,蹙眉看着。
褚清秋被天道封去了大部分的仙力,所以日常多用手脚完成,宁拂衣这几日热衷于偷窥,窥得了几分。
“这么多年不见,神尊功力也见涨许多,如今竟连爬墙上瓦都学会了。”
褚清秋正默默铺着稻草,身后却忽然传来讥讽之声,她动作顿了顿,却未受影响,继续垂眸修补。
她神情淡然,将修补屋顶此事做得清贵雅然,宁拂衣叉腰看了半晌,都没看出她的窘迫,略微失望。
不过宁拂衣看着看着便察觉了不对劲,原是方才还算清透的天光逐渐污浊起来,几片枯叶被风卷过耳畔,发出沙沙声响。
不好,天雷又来了!
她顿时仰身后撤,发丝和衣袂黑雾般划过眼前,顷刻离开数丈,不过身子虽离开,视线却始终落于那道倩影。
褚清秋此时终于动用仙力,化作流光想要越过山坡,然而此次天雷来势汹汹,只闻一声巨响,飞沙走石便迷了人眼。
宁拂衣忙抬袖遮住面颊,泥沙打在袖上发出激烈的噼啪声。
她卷袖将其挥去,定睛一瞧,女人到底未曾躲过天雷,此时被劈落在地,修长身躯蜷缩成一团。
宁拂衣翩然远离的身躯停滞下来,蹙眉死死盯着。
盯着第二道天雷劈下,女人起初还挣扎闪躲,后来便只剩妥协,躺着纹丝不动,偶尔滚动两圈,也是被罡风掀飞了身形。
头顶乌云中还孕育着雷电,时不时将天空划开两半,眼看她一动不动似是没了气息,宁拂衣这才忍无可忍叱骂一声,踏着黑气闪身而去,同又落下的天雷擦肩而过,将人抢回,拦腰抱着。
臂弯中的身体已经软得发凉,宁拂衣旋身躲开穷追不舍的光球,一边朝远山奔驰,一边伸手探褚清秋心脉。
好在人还没死,只是一时昏迷。
她飞到最后几乎枯竭了魔气,只得抱着女人在山间奔逃,边跑便对着天空唾骂,将天道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终于,在天雷将身后不知第几个山头夷为平地后,头顶轰隆声终于消散,宁拂衣大汗淋漓跪倒在地,抬手拔了根青草,伸进褚清秋耳朵里戳。
褚清秋这才睁眼,看到宁拂衣的那刻,下意识召出白骨挥向她,幸亏宁拂衣眼疾手快双手握住她手腕。
“褚清秋,你恩将仇报呐!”她余惊未了地骂道。
“什么恩……”褚清秋话说一半噤声,眼波扫过女子满脸汗水,又扫向自己身后的狼藉河山,手不由一软,白骨散作飞羽。
桃花眼中闪过茫然,而在发现自己竟还躺在宁拂衣臂弯后,忙竭力抽身,平整的心湖像被扔了块石头,波澜渐起。
“不是要看我如何被折磨,又为甚多管闲事。”褚清秋扭开脸,忍痛沉声。
“谁知晓呢?”宁拂衣盯着她瞧,凤目洇出晕影,“许是我发现,我也没有想象中恨你罢。”
“不过就是个无情无爱的可怜虫,不值得我费尽心思要你命。”
……
竹屋被毁了一半,好在框架健在,只需修修补补,宁拂衣懒得再经营住所,索性提出帮褚清秋修复竹屋,代价便是要收留她一同住。
褚清秋自是不应,但当晚人便挤进了她的屋子,往地上铺一草席便沉沉睡去,饶是褚清秋再恼怒,却也无济于事。
往后再有雷刑,宁拂衣总会帮她一二,久而久之,褚清秋甚至习惯了在痛苦之时被人拦腰抱起,逃出天雷追捕。
即便她心硬如铁,也在潜移默化间,产生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相依如命的依赖。
混沌中没有四季,时间仿佛停留在了百花盛放的春,日夜轮转十分漫长,黑白相接,日出与日落便成了难得的美景。
这日宁拂衣从睡梦中惊醒,身侧床榻已空无一人,摸去也未有热气,想来人已离去许久,于是她翻身坐起,踱步门外。
外面楚天辽阔,千里溶溶,浓墨重彩的霞光布满天际,将远处群山山顶染作金色。
近处山坡上则立着一人影,面朝霞光,轮廓柔和,发丝扬起,从间隙透出星星点点的日光,身侧立一老树,树叶潇潇,孤寂得连寒鸦都落不到上头。
那柄夺人性命的白玉笛如今用作乐器,潺潺笛声萧然流淌。
宁拂衣呼吸短促了些,抬腿走向她。
“神尊好兴致。”她道。
笛声骤停,那人垂下手,没说话。
过了半晌才忽然道:“昨日听你梦中呓语,似是在哭,还念叨着些人名。又见你因此魔气四溢,更被吞食心智。”
宁拂衣心紧了一瞬,随后勾唇:“逝去的好友罢了,我本就是魔,哪怕全被吞噬,又有何妨。”
“无人性者,那又岂是魔字尚可概括?”褚清秋攒眉,“到时颠覆六界,毁去无数家庭,岂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