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纯真年代(76)
似乎,刚才医生说,他昨天还短暂地醒来一次,他一个人遭遇灾难,今天竟像是两个人的劫后余生,沈为就在他身边,吴真的手臂抬不起来,他现在,连最简单的安抚都给不了他。
沈为低头,小心地吻着他的双唇,咸涩的滋味交混在唇间,似乎怎么尝也尝不尽。
最后沈为听见吴真说,“不是我……让池涛……跟着……去的。”
不是从喉间发出的声响,只是细小的唇音,吴真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吃力,简单的一句话,他不得不分四次,但一个字一个字,每个字都让沈为听的清晰分明。
沈为把吴真眼角的泪水拭去,这样的九死一生,吴真醒来第一件想到的,还是怕他会因为池涛介怀,告诉他,自己跟池涛是清白的。
再也不会有怀疑,沈为相信吴真爱他,正如他自己对吴真的深情如海。
握着吴真的手在唇边,啜吻他的手指,“我知道。”
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沈为把吴真的手掌贴在颊边,“幸好,池涛去了。”
(二零二)
吴真身体基础很好,恢复的虽然缓慢,但没有发生手术后其他并发症。
这是家三甲医院,在这样的时候,早就已经超负荷运作,原来的单人病房,现在摆了四张床,加上陪护的家属,病房被挤的满满登登。
吴真的左肩膀和腿上,都有骨裂和挫伤,开颅手术后更是不能移动,同房的三个伤患跟吴真的伤情差不多,有一个老人上了年纪,伤口愈合的不理想,白天和夜里都哎呦的呻吟不止。
早就没有地方摆陪护床,沈为衣不解带的寸步不离,周航给他弄来了一张很窄的行军床,但沈为为了能随时观察吴真的情况,只是把床折起来当靠椅,实在累的不行的时候,靠着躺一会。
吴真的意识随着病情的缓慢好转,比刚苏醒的时候清醒了很多,他和沈为似乎已经不需要太多言语,无论周围是怎样的嘈杂喧扰,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彼此。
别说沈为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艰苦,就是吴真自己,也没有经历过,但是一切物质上的需求,好像都不重要了。
吴真没有提过换条件更好的病房或者医院,他不是为自己,夜里看着沈为高大的身材蜷在不足55公分宽的窄窄帆布床上,听隔壁不断有呻吟,起夜,咳嗽声,沈为没有一夜睡的安稳,他心疼的难受,但吴真没劝过沈为去酒店休息,他知道沈为不会离开他。
这一次,沈为也没有用任何他可以用到的特权,他只是这样静静的守着,陪护着吴真,每一件事,都自己亲自做,经过这样的劫难,吴真还能活着,他们还能相爱厮守在一起,已经超越了任何意义,他们,知足。
开始几天,吴真总是晕睡,沈为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推推他,低声跟他说两句话,来判断吴真的意识情况,慢慢的,排除了并发症的可能,吴真的精神也恢复了些许,他慢慢从沈为那里了解始末。
平心而论,吴真宁愿死也不想接受任何来自沈家的恩惠,但这次,如果不是沈为的哥哥,他就不能活着见到沈为,不管他们救他的初衷是什么,吴真觉得自己终究是欠了他们,他何止欠沈慎的,他还欠池涛,原来还没偿还的,现在又添上一条命,很可能,终其一生,他也还不清。
想到池涛,吴真阖上眼睛,池涛的事,是沈为短暂离开片刻,周航告诉他的,池涛去做了志愿者,周航也没有再见过他。
沈为此时不可能去过问和关注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关于外界的消息,是他断断续续从周航那里打听来的,工作室的同事,他和那天去买水的小助理,还有钟意,他们都幸存下来,但同行的摄像组,有模特和化妆师罹难了。
周航没有再说下去,吴真也沉默着,没有再问,周航告诉他钟意也住在这所医院的时候,吴真意外而且惊喜,钟意外伤很重,肋骨断了三根,大腿也骨折了,但都是外伤,除了打着石膏不能移动,没有生命危险。
这二十天,是吴真生命中最病痛和漫长的二十天,拆线后,他可以缓慢的下床,沈为搀搂着他,走到卫生间,吴真想,对着镜子里的这个人,露出那种深情缱绻的眼神,沈为是怎么办到的。
吴真清醒后,沈为告诉他吴剑琴也在同市的另外一家医院。
吴真的工作出差是家常便饭,这次地震后,他几天没跟家里人联系,家里人也联系不到他,心急火燎之下吴剑琴打给沈为。吴剑琴隔了一天终于风尘仆仆的赶来,却不只是为吴真,她所在的医院正好派出医护人员到灾区支援,她就是其中之一。
吴剑琴来的时候,吴真还没醒,但她们被派往的医院是另外一家,只能匆匆的探视一眼便离开,此后,每天从手术台上下来,精疲力竭的时候她才能赶过来探望重伤中的吴真。
病床前没有太多地方,吴剑琴来探望的时候,沈为去走廊外抽烟。
看着沈为的背影,吴剑琴对吴真说:“上次你们回去以后,我听哥说过沈为家的背景,本来对你们还有些不放心,但沈为是真的把你看的比什么都重,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病人家属见过不少,还没见过一个像他这样连着这么久守在病床边上寸步不离的。要是只为照顾你,多好的护工他都找的到,但沈为偏偏事事亲力亲为,就算是结发夫妻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步,吴真,你能有个伴,姐就放心了。
对吴剑琴淡淡笑了一下,吴真转过头,默默看着沈为离开的方向……
(二零三)
这天下午,沈为把吴真扶上床,低头吻了他一下,“我得出去一趟。”
吴真看着他,“去哪儿?”
沈为把吴真的被子掖好,“我今天跟大夫谈过,你剩下的就是休养了,我们就不用留在这里,我想带你回家去,还得借一下朋友的飞机,我总得当面谢谢他,很快,两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沈为回头看了一眼周航,又转过头来,“周航要陪我一起去,你一个人可以吗?”
吴真点一下头,沈为爱怜的抚摸着他清瘦的脸,“我快去快回,你好好睡一觉。”
吴真安静的躺下,沈为又坐在床边坐了一会,直到吴真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他才跟周肮离开。
体力依然虚弱,但受伤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病床上,又是大白天,吴真并没有睡意。
这些天,他头一次独自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沈为在的时候总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基于病情的关系,即使钟意在同一家医院,只是差一个楼层,吴真也没有亲自去探望过。
骨伤仍在复原中,调养这么久,吴真已经能够短时间的独自活动,他干脆从病床上起来,拄着拐杖,走出病房。
本来就不宽敞的走廊里沿着墙边摆着加床,家属和医务人员来来往往,从病房到电梯间的一段放眼望去都是人,好不容易避着人群走到护士站,吴真问了下值班的护士,护士把一个登记薄放到他面前,吴真写下外出理由以及预计离开的时间,这才小心地走出这一层的病区,向着电梯走去。
钟意的病房在下一层,吴真到的时候,钟意还躺在床上。
他的伤并不比吴真的重,但因为伤在肋骨,手术需要分前后几次进行,所以到现在还在卧床修养中。
不算长的一段路,但吴真走下来已经十分的吃力,这是他们大劫生还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两人都感慨良多,能说的话反而很少。
尽管自己也是重伤在身,但吴真还是尽量宽慰钟意,虽然这次拍摄也是钟意的工作,但也不能说钟意遭此大难,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吴真工作室的员工们保险都很齐全,这次事故的医疗费用也在理赔范围内,但吴真觉得即使出于情分,作为老板,他也应该有些表示,不过,现在大家同是患难在外,也只有等到回去再说了。
在钟意的病房坐了一个小时左右,想着沈为快回了,怕沈为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他可能会着急,吴真匆匆跟钟意道别,又一个人上楼,回到神经外科的病区。
还没走到病房,突然听到沈为咆哮的声音,“他能走多远,马上去找,查门前的摄像记录,他有没有出大门,出大门打了哪辆出租车,马上去给我查清楚他的去向!”
正是吃力的想要停下休息一会,但吴真加快脚步一口气走进病房,时间还没到两个小时,他没想到沈为这就回了。
进门时正碰上周航从病房出来,周航面色铁青地看吴真一眼,沈为一抬头看见吴真,愣了一瞬,马上冲过来抓住他胳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去哪儿了?”
吴真安抚地笑了下,话还没出口,沈为已经吼出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你出去,有什么了不得的人要你去见,现在命只剩半条,还学不会安份守己!”
胳膊被沈为抓握的生疼,但沈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这些天不能出去见人,憋坏你了是吧,好不容易看守没了,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了,跟我在一起是坐牢,终于摆脱了,见缝插针也得出去会情人,你说你有多贱!”
最后沈为一把甩开他的胳膊,根本没有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场的意识,沈为双眼血红的的怒视着他,声音冷酷绝情,“我也是贱,吃饱了没事非得在这里给你当奴才,天天巴巴地跟条狗一样瞅着你。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你死在那儿,我也好得个解脱。省的我这跟个娘们一样悬个心,还落个这样的下场。”
(二零三)
这天下午,沈为把吴真扶上床,低头吻了他一下,“我得出去一趟。”
吴真看着他,“去哪儿?”
沈为把吴真的被子掖好,“我今天跟大夫谈过,你剩下的就是休养了,我们就不用留在这里,我想带你回家去,还得借一下朋友的飞机,我总得当面谢谢他,很快,两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沈为回头看了一眼周航,又转过头来,“周航要陪我一起去,你一个人可以吗?”
吴真点一下头,沈为爱怜的抚摸着他清瘦的脸,“我快去快回,你好好睡一觉。”
吴真安静的躺下,沈为又坐在床边坐了一会,直到吴真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他才跟周肮离开。
体力依然虚弱,但受伤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病床上,又是大白天,吴真并没有睡意。
这些天,他头一次独自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沈为在的时候总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基于病情的关系,即使钟意在同一家医院,只是差一个楼层,吴真也没有亲自去探望过。
骨伤仍在复原中,调养这么久,吴真已经能够短时间的独自活动,他干脆从病床上起来,拄着拐杖,走出病房。
本来就不宽敞的走廊里沿着墙边摆着加床,家属和医务人员来来往往,从病房到电梯间的一段放眼望去都是人,好不容易避着人群走到护士站,吴真问了下值班的护士,护士把一个登记薄放到他面前,吴真写下外出理由以及预计离开的时间,这才小心地走出这一层的病区,向着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