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B宝典(82)
“到我问哥哥问题了,”贺州说,“你是Alpha。”
“我是。”
“你凭什么是Alpha呢?”贺州脸上温文尔雅的面具终于出现一条裂缝,“你凭什么永远比我强呢?你妈妈还活着,你有朋友,有爱人,你有腿,你有这些还不够吗?我比你强的地方只有性别,可你......你为什么还要是个Alpha呢?”
贺迟看着贺州发红的眼圈,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真正恨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贺州和他一样,也是这场闹剧里的受害者。他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后来又遭遇了严重的车祸,从外表上看,“成长”这件自然而然的事像是在他身上停滞了,他永远停留在那个年纪--瘦瘦小小的,白的像月亮街宠物店里的小兔子。
贺迟漠视他、嘲讽他,甚至有很多次想要骂他、揍他,但他是弟弟,是那几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遍月亮街每条小巷的弟弟。
“你回来干什么?”贺州抬眼,狠狠地盯着他,“外公走了,你们都开心是吗?你要回来做贺家大少爷了是吗?你妈妈抢走了我妈妈的东西,你也要抢走我的东西对吗?”
“小州,”贺迟半跪在他身前,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你比我强,真的。你比我聪明,比我坚强,比我果断,也比我勇敢。我不和你抢,我马上就走,也许以后就不回来了。”
贺州甩开贺迟的手,突然拔高音量吼了一声:“你不许走!你欠我的还没还干净,你凭什么说走就走!”
“我不欠你的,”贺迟垂眼,低声说,“如果说欠你什么,那就是你小时候我总骂你是小拖油瓶、短腿小矮人......”
贺州愣了愣,一滴眼泪从他眼眶里滚下来砸在毛毯上,他迅速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行了,”贺迟站起身,“不说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你妈妈、你外公担心。”
“你什么都不要了?”贺州捶了一下轮椅扶手,“贺家长子的身份、公司继承权,你全都不要了?”
“不要。”贺迟耸耸肩,边往楼梯上走边说。
“那个女人呢?”贺州大喊,“你妈你也不要了?!”
贺迟的脚步顿了一下,贺州喘着气,神情森冷地盯着贺迟的背影。
几秒之后,他看见贺迟站在楼梯上,摆了摆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贺迟的脚步很轻松,就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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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那边,周谨言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地啜泣。
他还在电话那头听见李浪在说:“你哭什么哭!好好说话!”
“阿、阿星......”周谨言一抽一抽地说,“你、你、你是、是不是、退......”
“退学了,”苏星说,“是。”
周谨言哇一声哭了出来。
苏星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别哭了,没事儿。”
“阿星,”周谨言擤了一把鼻涕,“你、你是......”
“Omega。”
“我不是说这个,”周谨言鼻音很重,“你是我最、最好的朋友,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性别,你就是我最好的好朋友!”
苏星笑了笑,说:“嗯,知道了,别哭了。”
周谨言接着说:“我攒了两千八百三十二块八毛,给你转微信了,你要好好吃饭,别、别饿着了。我听说有那种成人高考,也可以考大学的。”
苏星心里一暖,沉默了片刻后,他说:“谢谢。”
李浪在一边咋咋呼呼:“学霸!有四十八块三是我这周省下来的早饭钱!”
苏星笑着叹了口气:“也替我谢谢李浪。”
“对了阿星,”周谨言说,“司歌来找我要你的电话,我给不给她呀?”
苏星想了想,说:“不用了,你和她说好好学习,好好考试,连着我的那份一起,考第一。”
挂了周谨言的电话,苏星联系了之前打工的网课中心。
他现在急需钱,出去打工不现实,苏红这边不能缺人照顾。
老板很开心,每次寒暑假苏星录的课卖的最好,他人长得帅,解题思路清晰,学生们评价很高。
他一直希望苏星平时也来兼职,但苏星学校也要上课,挤不出那么多时间。这次苏星主动找他,他乐得不行,当场就给苏星排了三个初中班的课程。
“麻烦您了,”苏星谢过他之后,有些犹豫地开口,“我想问问......能不能先预支接下来两个月的课时费?”
“这个......”老板有些为难,“公司有公司的规定......”
“好,”苏星明白他的意思,不愿意让他难做,“没事儿,谢谢您。”
“但我可以给你预支,”老板笑着说,“我个人先给你预支。”
“谢谢,谢谢您,”苏星靠在墙上,低声说,“真的谢谢。”
“嗨!多大点事儿!”老板豪迈地笑了一声,“你课卖得好,我再给你发奖金!”
打完电话,苏星进了病房,苏红已经醒了。
昨晚她又发起热,烧到将近40度,几乎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极限。苏星守在病床边,一夜没合眼,凌晨三点多,温度才降回来一些。
苏星扶着她坐起来,她喝了几口水,看着苏星眼眶下一片乌青,问他:“昨晚又没睡?”
苏星说:“睡了。”
“骗到你妈头上了。”
苏星笑笑,问她:“厕所去吗?”
苏红摇摇头,问:“贺迟呢?”
“去那边了。”
“他爸那边?”苏红瞪大眼,拔高音量喊,“他去那边干嘛?”
苏红对贺家的事情一知半解,她只知道贺迟他爸他妈都不是好东西。
“没事儿,”苏星给苏红边梳头边说,“他去一趟就回来。”
苏红心里涌起强烈的恐慌感,她眼见着儿子一天比一天瘦,他的手肘偶然碰到她的后背,她都觉得硌。
她心脏猛地一跳,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贺迟为什么要去找他爸?他不是恨不能一辈子不要回去吗?他是不是为了钱?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她是个废物,她活活拖死了苏星和贺迟。
等苏红吃过中午饭睡了,苏星回了一趟如意区,取电脑录网课视频。
苏红睡得很不安稳,她梦见苏星为了钱去工地干活,他爬上高高的脚手架,弯腰的时候口袋里掉出一支笔,他没看见,一脚踩在笔上,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
满地都是血,苏星的脸和林强的交替出现在她梦里,她想要叫,却口干舌燥叫不出声。
苏星躺在一地血泊中,眼睛瞪得很大,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她,周围人来人往,却没人去救救她儿子。
她跪在地上朝路过的人磕头,他们全都带着黑色面具,没有人施舍她一个眼神。
苏红是哭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脸是泪,背上全都是汗。
她盯着天花板不敢眨眼,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她手脚都在抖,脑袋炸裂一样的疼。
苏红挣扎着坐起来,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报纸,是邻床的家属刚刚在看的,她急需一些东西转移注意力,慌慌张张地拿起报纸,只瞥了一眼就愣住了。
“昔日中考状元竟遭开除?谁来为当代学子的诚信缺失买单?”
加粗的大标题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咣”一下砸到她头上。
她没读过什么书,看起报纸很费劲。她瞪着眼,捕捉到“抽血”、“作假”、“性别”、“苏某”几个关键词,这些词语已经足够串成一个完整情节。
谁能救救她儿子?苏红突然喘不上气,她无助地转头望了一圈,想要问问谁能来救救她儿子?
这份报纸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她就是被压死的那只骆驼。
病房里的其他人全都吓了一跳,不懂3号床的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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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苏星刚准备出门,接到了苏红的电话。
“你在家吗?”苏红问他。
“在,”苏星说,“马上就去医院。”
“我房间衣柜里有个盒子,”苏红声音轻柔地说,“你帮我拿来,里边是我的婚纱,明天是我和你爸结婚纪念日,我想穿。”
苏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想起这是在打电话,苏红看不见,于是说:“好。”
他进了苏红房间,打开衣柜,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白色纸盒,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桃红色爱心。
苏星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件白色婚纱,繁复的蕾丝衬在领口上,蕾丝边泛着黄。
盒子里还放着一张婚纱照,场景很有时代感。苏红抱着一捧塑料玫瑰,挽着林强的手臂,两人肩并肩站在大红背景板前,笑得很快乐。
他静静看了一会这张照片,小心地抱起纸盒到了医院。
苏红取出那条婚纱,十指在领口上轻抚着。
“你爸用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的,”她神情温柔,边回忆边说,“他自己的西装是找人租的,一天十五都心疼。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他也就见我穿了一次,你说亏不亏?”
“不亏,”苏星回答她,“我爸觉得值。”
“他就是讷,”苏红笑了笑,“裤子都穿烂了也不舍得换新的,对我们俩就舍得花钱。”
“我爸他......”苏星哽住。
“帮我穿上,”苏红张开手臂,“直接套上就行。”
苏星给苏红在病号服外套上白色婚纱裙,由于浮肿,苏红胖了不少,裙子背后的拉链怎么也拉不上。
“笨手笨脚!我自己来。”苏红嗤他,手扭到背后想把链头再往上拉点儿,拉到一半就卡住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我胖了,当年穿着都大,还得夹子在后腰。”
“没事儿,”苏星抚平领口的蕾丝,“一样好看。”
“真的?”苏红问。
“真的。”苏星认真地回答,“特别好看。”
“行,”苏红坐在床沿,“你给我拍个照。”
苏星打开手机相机,苏红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捂着脸有点儿不好意思,忸怩地说:“等会儿等会儿,我再换个好点的姿势。”
她把裙摆摊开,手掌在脸上搓了几下,搓出点儿血色,再把手搭在膝盖上。
苏星透过手机屏幕看着苏红,她头发掉了很多,额角露出青白的头皮;脸肿的厉害,把眼睛挤成一条缝;泡泡袖把手臂勒出一圈肉;由于背后拉链没拉上,腰上、领口都不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