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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证明我爱你(24)

作者:郑二 时间:2019-01-10 12:51 标签:业界精英 破镜重圆

  无论外人怎样说,陆鸿昌都照单接收不去解释或反驳。他日夜思念,独处时立在休息室窗前瞧着万家灯火夜不能寐。不能让一切回到原样,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回去见李砚堂。
  二审在上诉之后不久开庭。鉴于案件涉及当事人隐私,法庭同意不公开审理,仅有当事人亲属旁听。陆鸿昌请了业内最老道的律师,他没有让李砚堂出庭,李举一也不允许他的父亲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被上诉人的位子上,陈润禾显然心灰意冷。母子当庭决裂,陆鸿昌根本没有给她留情面,她因此接受了王雪雁作为被上诉人代理人的要求。
  这案子史无前例,不得不需要控辩双方律师使出十八般武艺激辩。上诉人提供了李举一是李砚堂怀胎十月所生的有效证据。当年的医疗文书一应俱全,体检报告真实有效,接诊的医生亦可证明,沈黎作为证人出庭之后,法庭一片哗然,连同王雪雁也震惊在席上。
  控方律师从两个角度出发认为该将监护权判给他的当事人。第一,分娩者大。这符合民法中“分娩者即为母”的原则,这一原则也同样符合我国的传统价值观,即使是试管婴儿,他的亲生母亲也应视为代孕者。第二,他的当事人与孩子存在继父母子女关系。《婚姻法》在区分直系姻亲和拟制血亲的继父母子女关系时,是以是否存在抚养教育的事实作为衡量标准的。他的当事人在九年当中对孩子尽到了抚养、保护、教育等义务,双方之间确已形成有抚养关系的继父母子女关系。
  辩方律师显然措手不及,但仍坚持两点:代孕是违法行为,由代孕引发的抚养问题超出法律范围,不应依照现有民法保护其权益。第二,亲子鉴定证明孩子同被上诉人存在亲子关系,同上诉人则没有,而上诉人利用职务便利侵犯病患权力这一事实足以证明他缺乏自我约束且道德丧失,没有资格作为儿童监护人。
  控方律师早有防备,随即询问当事人代理人兼证人陆鸿昌,得知当年他向上诉人明确表示放弃受精卵所有权之后,根据《刑事法学大词典》对于遗弃物即“所有人基于自由意思,而明确表示放弃其所有权之财物,遗弃为物权丧失的方式之一,对于废弃物,任何人可以随意占有、使用和处分,在任何情况下,遗弃物都不能成为犯罪侵害的对象”这一条,上诉人的行为不构成偷盗。
  双方你来我往僵持不下,法庭决定经合议庭讨论之后择日宣判。
  ·
  本想瞒天过海的父子俩在庭审之后不久便败露了行迹。
  沈黎准备回美国,临行来同李砚堂道别,在电话里开玩笑说:“你那位陆先生好生阴险,求我的时候要跪下来了,结果我回来拿个证据还叫两个人押着我。好险没帮你移民,否则恩情一点没了,还要结仇。”
  她不知道李砚堂压根不知道上诉的事,理所当然的以为陆鸿昌是为了保护他才没有让他出庭。
  一时情急的李砚堂把电话打到陆鸿昌办公室:“为什么我的事情我自己却不知道?!”
  陆鸿昌被杀了个猝不及防,又莫名紧张,便到处找背锅的:“律师说你不出庭没关系,你现在养身体要紧。”
  “我是上诉人,怎么可以不出庭?”
  “呃……也可以由代理人出庭,”陆鸿昌无情的出卖了儿子,“是举一模仿你的笔迹签的委托书。”
  “是他叫律师写的委托书,是他趁你昏迷拿你手摁的指印!”李举一在客房电话里愤愤还击。
  两个大人吓了一跳,不防他偷听。叫他这一嗓子嚷得,顿时三边都没了声音。
  陆家父子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因为找到李砚堂而改善,相反的,真相让双方都摆明了立场。李举一明白李砚堂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唯一原因,而陆鸿昌,他几乎完全无所谓李举一心向着谁了,有了李砚堂他便有了一切,哪里还需要什么亲情。之所以还要彼此迁就,只不过是不想给李砚堂添堵,还要时时防着对方不仗义的栽赃陷害呢。
  父子俩像是要打起来,电话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让两个成年人忘记了局促不安。李砚堂头疼道:“你们……”
  陆鸿昌狼狈哄道:“过几天我回家来跟你解释,你别多想。”
  他打定了主意不赢官司不去见人,耐心等待了十余日,判决书终于下达。法庭认为上诉人不构成盗窃罪,此次代孕不存在违法交易,“分娩者即为母”符合民法原则,上诉人与孩子形成合法继父母子女关系。考虑到孩子年幼,采纳孩子的主观意愿,因此二审终审,将监护权改判于上诉人。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纸判决书,是他给李砚堂的赎罪之物。他至少有了些底气去见他。
  ·
  回家那天,他佯装镇定,进门时还干咳了一声,鬼鬼祟祟的样子引得在厨房倒水喝的李举一探头出来看。
  “我爸在书房。”他鄙视的看着他。
  这时候的陆鸿昌完全没心思同他计较,他上楼的步伐都有些气短,立在书房门口半晌才谨慎的敲门,等听到了应门声,手心都有些汗了。
  李砚堂在电脑跟前认真翻译一篇沈黎发来的关于生殖生物学论文的邮件,以为进来的是李举一,等半天没动静,才诧异回头。
  两个人就好像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被长辈张罗着第一次相亲见面的年轻人,话都还没开始说一句,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砚堂扭开了头,他心里惊慌羞愧愤恨难堪乱成了一团糟,原本就不知要怎样面对,更加不愿看他。
  陆鸿昌忐忑走到他身边,也不敢坐,像是去老师办公室交订正好的不及格试卷一样老实,把判决书放在了他眼前,神经质的抹了抹原本就平整的纸张,胡乱的找话说:“都弄好了……你看,看看哪儿不对。”
  李砚堂一看到那个国徽下面写着民事判决书,整个人连呼吸都开始急促,拿在手里竟无法对焦仔细看那些字。
  陆鸿昌还在胡言乱语:“都,都弄好了,就是举一还不肯上学,你讲讲他,只有你管得了他,我的话他从来都不听。”
  李砚堂抬头看他,陆鸿昌竟叫他看得赧然,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像个中学生一样经不起心上人多看一眼。
  “那些东西……那个箱子,我没打开。你什么时候肯给我看了我再看。”他小声说着,耳根发热。
  然而李砚堂根本还没有想到这些,他反复看那份判决书,又两次抬头看他,情绪激动的嗫嚅:“是我的,他是我的,我没有偷……”
  “那当然,”陆鸿昌飞快的回答他,“你没有偷,是我扔掉了,你才捡去的,他是遗弃物,法院都判了这不是偷。”
  李砚堂怔愣住了,干涩的眼睛渐渐浮起水雾:“……我没有要要挟你,也没有要骗你的钱。”
  陆鸿昌见他要哭,手足无措。他早料到自己处理不好,却不想这时候竟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讲,还把人弄哭了。
  他一着急口齿便更利索了,一点儿没犹豫便跪下来扶着人膝盖说道:“对对,你没有,是我自以为是,是我瞎说!”
  “我没有一定要你喜欢我!”李砚堂哭着吼,“关你什么事!”
  陆鸿昌焦头烂额:“你没有一定要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啊,你听到过的,我先说的我爱你,对不对?”
  还有哪里没说到,还有哪里没让他安心,他着急的想着,拼命补救:“还有啊,你要原谅我,我那时候混账,可我才十几岁,你成天在我眼前晃……”
  他急的都要把心掏出来了,李砚堂却只扑簌簌掉眼泪,越掉越多,像洪水开了闸。他就是要哭啊,就是想要骂人啊,他都没有要他的爱,宁可做贼一样捡走他不要的孩子,宁可十年来日夜背负着罪恶感,连灵魂都要被这压力折磨到无法喘息,他都没有想过要他爱他。
  他的沉默与痛哭使陆鸿昌完全乱了心绪,他想跟着一起哭,他心里也装着一个堰塞湖那样多的眼泪:“哪怕你说一次也好,这么多年,给我一次机会也好……你有勇气一个人跑到美国去生他下来,就没想过有一天要是我知道了,我……”
  “我不要你的同情!”李砚堂低吼。
  这小脑袋瓜子还能往哪条岔道上想,陆鸿昌走投无路,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同自己对视,一字一句说:“我爱你,这不是同情,我不管你为什么生下他,我先说的我爱你,听到了吗,我爱你!”
  李砚堂仍旧只管哭,似乎根本也没听见对方说什么,陆鸿昌将他放开,傻傻的看他泪眼滂沱拿着判决书示威:“他是我的!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同情,就算是同情你都别想再把他拿回去!”
  陆鸿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眼前这个人总能一次又一次的把他的五脏六腑扯得生疼,心都要被他揉碎,他只能再一次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心道谁稀罕那小崽子,我要的是生他那个傻瓜。


第十三章
  有好久,父子三人没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上一次还是在盛夏。
  依旧是陆鸿昌下厨,阿姨帮忙打下手,傍晚她便告假回家,把私人空间留给了难得安逸的一家三口。
  李举一懒得再去计较陆鸿昌垂涎李砚堂到了什么程度,老底子是他自己捅出去的,爹是他自己卖掉的,何况人家两情相悦。
  陆鸿昌上了饭桌还在一点一点解释:“不让你出庭是我跟举一达成的共识。律师会在庭上出示他是你亲生的证据,你在,恐怕对方律师会刁难。”
  李砚堂哭累了,睡到了黄昏,这时眼睛都还有些肿,轻声说:“谢谢。”
  陆鸿昌往他碗里夹菜,百感交集:“这么大个小子杵这儿,我还没有跟你说谢呢。”
  几个月的折腾,彼此都伤了元气,疲惫地没有多余的语言,却又无比安定踏实。
  “爸爸是挺不容易的,”李举一突然说,“开庭前他还想拿一千万买通王家呢,可惜好话说一筐人家也没领情。”
  李砚堂一愣,唯恐还有官司要打:“嫂子出庭了吗?”
  “哪儿来的嫂子?”陆鸿昌说,“王雪雁作为被上诉人代理人出庭,输的心服口服。”
  李砚堂不言语,似乎也没了胃口。
  陆鸿昌瞪了一眼好事的儿子,索性摊开了说:“你别真以为她这么多年还记挂着举一。我跟她离婚之后她有过几任同居男友,想要孩子随时都能有,她就是不想要。”
  李砚堂迟疑了一下,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我有责任保护病人隐私……她之所以要做试管婴儿,是因为她有过一次异位妊娠手术史,一侧输卵管缺如,另一侧因为炎症也不通了。她想要孩子,只能靠人工受精。”
  连李举一都停下了筷子,他想到了王雪雁每一次见他时的痛哭流涕。尽管无法共情,但他身上毕竟有她的基因。
  陆鸿昌并没有太惊讶,他给他盛了一碗汤,淡定的说:“可她同时也拒绝了怀孕,否则我为什么要找代孕?这事儿你别管,我来处理。”
  ·
  夜里,他抱着枕头来敲门,要同他一起睡觉。
  李砚堂脸都红了,小声却干脆的说着不行。
  “干嘛不行,”陆鸿昌理直气壮,“你叫儿子来评评理,谁家孩子爹妈不在一块儿睡。”
  “你小点儿声!”李砚堂没办法,只好让他挤了进来,敢怒不敢言,更不敢上床。
  “多少天没睡过安生觉了,”陆鸿昌打着哈欠舒舒服服的往床上一躺,“你这床两个人睡小了,明儿还是睡我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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