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下(62)
礼物拆开,里面是一条假胡子。
编导说,子轲年纪轻轻就担任了队长,非常辛苦,我们节目组都盼着,子轲早日成熟。
KAIser 其他几位成员多半在练习生时期给前辈伴舞时就扮过圣诞老人了,只有周子轲从没这么打扮过。他确实个头儿太高了,一件圣诞老人的大号外套穿在他身上,扣子也没扣,敞开了,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他像是去走秀的,不像喜气洋洋要给别人送礼物。
节目组起哄,让扬扬帮子轲把圣诞老人的胡子贴上。
底下观众也闹起来了。有一位女观众喊:“扬扬不给他贴!负心汉!”
坐在前排的,原本死气沉沉浑浑噩噩了一整晚的周子轲粉丝团顿时全都转过了身,她们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站起来,怒发冲冠:“谁啊!哪个脑残喊的!”
台下乱哄哄,台上也闹来闹去的。周子轲皱起眉往后退,他不肯贴这么白痴的胡子,穿个圣诞老人外套就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而且肖扬在镜头前笑得人畜无害作小天使状,一回头看见了周子轲,立刻就是一副看人风筝断不亦快哉的邪恶嘴脸。
周子轲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他很不愿意被贴这么傻气的东西。肖扬大概也觉得周子轲这人性子奇倔,而且特能装逼,有偶像包袱。眼下又是直播,肖扬不好逼他。
肖扬一扭头举着胡子说:“我觉得吧,给我们队长贴胡子这件事,从辈分儿上讲,必须要我们汤贞老师来才行。”
汤贞本打算一整场都站得距离小周远远的,这会儿却被推到中间。台下观众呼声极为热烈,特别是那一大片举着“周子轲”灯牌和扇子的粉丝们,似乎只要能让肖扬离远点儿,她们什么都支持。
汤贞双手拿着肖扬塞给他的圣诞老人胡子,有点忐忑,怀里的熊也被肖扬抢走了。汤贞抬起头看向小周,发现小周原本低着头,很不情愿,这会儿也抬起眼,瞧了汤贞一眼。
现在正在直播,还是圣诞特别节目。汤贞当偶像艺人当惯了,在台上,他是没有什么喜欢的事,不喜欢的事的,为了观众开心,图个好彩,汤贞是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但小周不是这样的,小周能作为偶像在这个台上站到现在,就已经是一步步在退让自己的底线了。
周子轲后退了一点,让汤贞走到他面前,KAIser 几个成员站在舞台边,因为汤贞背对所有人,所以大家也看不清汤贞老师有没有对子轲说什么。
只见子轲终于不情不愿地垂下了脖子,他俯视汤贞的脸,让汤贞老师从左到右,给他把圣诞老爷爷的白胡子一点一点贴上了。
圣诞节后,北京的气温下降得更厉害了。汤贞每天穿很厚才敢出门。他夜里陪在小周身边,聊天,小声说话,睡前的亲热总会持续上很久。第二天一早小周出门工作,汤贞就戴着厚帽子、厚围巾、厚手套,在祁禄的陪伴下去街上置办年货。不同于很多年前——那时候,汤贞逢年过节都要给那么多前辈后辈同事朋友们买礼物,今年,汤贞隐藏在京城热热闹闹的人群中,脸遮在围巾里,他买了新的被单、床罩,还订做了小周点名要的窗帘。
小周收工回家,把从尤师傅餐厅打包的食物带回来了。他们一起收拾房间,这套冷冷清清的复式公寓,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住,汤贞袖子挽起来,看着小周把窗帘架子转下来了,他们站在窗边一起学习怎么换窗帘。汤贞要读说明书,小周却临时自创了新的换窗帘的方法,想法是好的,可惜太不接地气,一直失败,让汤贞拿着说明书一直笑,到最后,小周自己也笑着放弃了。
几只鹤升上去,它们在帘子上轻轻扇动着翅膀。似乎周子轲这个小家给了它们一片新的栖息地。汤贞向后退了几步,抬起眼看它们。房间里的光把汤贞的脸照亮了许多。
小周还会带鲜花回来。汤贞把花放进水瓶里,鼻子凑近了闻。吃完饭以后,他们在一起做家务。小周并没有总是抱怨累,特别当汤贞说起,过年之前就应该打扫房子,这是家的传统的时候。
做完了家务,小周很需要表扬,要表扬很多才行。
KAIser 巡演的最后一站北京站,在年前圆满结束。虽然队长子轲再一次迟到了,但他出现的时候,全场陷入了疯狂的尖叫和欢呼中,仿佛这才是演唱会真正的开始。
当然骂声与争议,也总是紧紧跟随着他。
这段时间,已经有无数周刊杂志编排出十几种版本的“周子轲红衣女恋情真相”在坊间大肆流传。网友们自发搞起来的“嘉兰太子选妃大战”也进入到了最后的白热化阶段,从嘉兰天地的保安到周子轲几任前女友,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进来,无数网友乐此不疲,恨不得把事情搞大一点,再搞大一点,他们凭借着自己的火眼金睛,依据偷拍照片里“神秘红衣女子”的轮廓样貌,在两岸三地几百名媛女星间层层筛选,最终圈定了最有可能的那五个人选。
这五位女明星中有歌手、偶像,有模特儿。巧合的是,几家经纪公司均不约而同放出风声,暗示自己旗下的艺人与周子轲确实颇有渊源,关系匪浅。
网络时代,就是全民娱乐。似乎并没有人真正关心周子轲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有无数的人借机炒作,捆绑话题,他们要的是热度,是新年期间的头条版面。
周子轲本人不接受采访,亚星公司不承认,嘉兰塔也不回应,几家明星的团队观望了一阵儿,便纷纷出洞,开始各取所需,各凭本事了。
先是混血模特儿翁兰在嘉兰天地出席了一系列奢侈品新季发布活动,再是偶像歌手侯书瑶宣布年后会与 KAIser 主唱肖扬合作新歌,称与 KAIser 每位成员都很熟。
在这阵子热闹当中,也有别的新闻占据头条。前任玉女掌门人常代玉离婚案终审判决,切割了前夫近半家产的她,似乎给“翁兰们”指出了一条康庄大道。与此同时,有媒体拍到汤贞大年二十九从医院出来,他似乎急急忙忙要上车回家,路上没有及时穿上外套,风一吹,毛衫裹在身上,显得汤贞整个人瘦得厉害,锁骨非常明显。
要知道,就在七八年前,常代玉与汤贞这对金童玉女的绯闻曾轰轰烈烈,席卷大江南北。常代玉没有选择当年的大众情人汤贞,而是嫁给了被戏称肥头猪脑的地产大鳄。
如今,汤贞的头发比常代玉的都长了。不到十年,两人的境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能不让人唏嘘呢。
新闻版面的最后,小编又感慨起来了:“是英俊多才的穷山伯,还是家大业大的丑文才,是汤贞这般的落魄靓仔,还是身价十亿的猪头老板,我们广大的女性同胞难道只能择其一吗?可恨世上“周子轲”太少,佳梦难圆。”
今年的新春晚会,周子轲再一次缺席了。大概全国观众都习惯了他的我行我素,骂得久了,也就承认你不可能总是要求周子轲这样的人在电视上出现。慢慢的,周子轲偶然现身一次,都还有观众夸起他来了。
对于“偶像”的虚无缥缈的要求,最终还是败在现实的巨大落差面前。
大年初一的早晨,肖扬几个年轻人来到汤贞老师家拜年。他们在楼下按门铃,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肖扬看了看易雪松和罗丞,他拿出手机,给汤贞老师打了个电话。
“喂?汤贞老师!”电话一接通,肖扬高兴道,“新年好啊!”
“嗳,”汤贞声音轻的,还有点迷糊,听起来,他正睡觉呢,汤贞笑道,“新年快乐!”
“汤贞老师,我们几个正在你家楼下,给你买了些年货!”肖扬说,他回头看了看队友们,肖扬的鼻头冻得有点红,“我,老罗,易哥,还有小陶锐,我们四个来的,周子轲不在!我们联系不上他!”
汤贞刚才还晕乎乎的,这会儿醒透了。他在被窝里听着电话,小周的大手正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这么紧抱着他睡。
小周睡得正沉,没发现有人在说他的名字。
“我……我现在不在家,”汤贞努力放轻了声音,对肖扬笑着,“我、我在祁禄家,过来给他父母拜年。”
肖扬在那边儿愣了愣,立刻“哦”了一声,说:“那……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汤贞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去。”
汤贞手里握着手机,他转过身来平躺着,还躺在小周怀里。
汤贞把手机贴在了自己胸口。他睁大眼睛望向了天花板,望了好一会儿。
新的一年,小周在他身边,郭姐、祁禄、温心都在他身边,还有后辈会记得他,会在大年初一给他拜年……
汤贞歪过头,看向身边沉睡着的小周。
第167章 英台 20
年后第一期《罗马在线》, 邀请的嘉宾是金牌音乐制作人廖全安。汤贞在医院接到通知,说是节目组例会上决定, 由 KAIser 的几个年轻人提议, 这期节目最后请汤贞老师和廖制作人一起合唱一首歌。
汤贞太过意外, 他已经很久没在台上唱过歌了,每次在家里偷偷唱着练习, 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真的吗, 我唱?”汤贞问。
要知道这半年来,《罗马在线》的歌曲大半都由 KAIser 的后辈们接手了。
周子轲工作回来,听到汤贞在家唱歌。汤贞平时连话都很少, 动辄不发出声音, 一接到工作通知就激动起来。因为要找乐谱和播放设备,周子轲开着那辆停在楼下的雪佛兰, 载汤贞回家去了。
汤贞没通知祁禄,他全副武装的,和戴着帽子、围巾,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周一同走进家门。这段时间汤贞全都住在小周的公寓,只有大年初一那天回来给肖扬几个年轻人封了红包, 当然作为小周的前辈,他也给小周封了一份。
小周看起来也很思念汤贞的家, 他换了睡衣,趴在汤贞的大床上呼呼大睡,把脸都埋在枕头里。汤贞进了琴房,自己找乐谱训练。到了夜里十点多钟, 汤贞穿着毛茸茸的棉拖鞋出来,用座机打给尤师傅,请他送一份夜宵过来。
小周睡了两个多钟头,翘着头发醒了。他丢掉怀里抱着的枕头,出来吃餐桌上摆好了的夜宵。汤贞还站在桌边,在几张不同花样的桌垫之间犹豫不决。
周子轲睡眼惺忪,随便伸手指向了其中一张,一句话都没说。
汤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把其他的桌垫放到一边。汤贞一笑,周子轲瞧着,便觉得汤贞脸庞上像有一层光。
“练得怎么样?”周子轲喝了口汤,闷声问。
听起来他这段时间太累了,还没睡醒呢。
“还行,就怕记不住歌词……”汤贞在对面把筷子放到小周挑选的桌垫上,挺高兴地回答。
印象里,汤贞爱吃甜食。可周子轲这会儿看着汤贞吃饭,每道都只吃很少,蜜汁小排几乎都不动筷。汤贞现在不会做饭,似乎也就不爱吃饭了,弄得整个人看着这么瘦。
周子轲夹了个小排,把骨头抽出来,他用筷子夹着那一小块肉,横过桌子,放到了汤贞的饭碗里。
“快吃。”他垂下眼,呵斥道,像将军命令一个士兵。
“小周。”汤贞坐在对面,冲他笑。
“嗯?”周子轲还很冷酷的样子,虽然穿着温暖柔软的睡衣。
“下雪了……”汤贞眼睛望向了周子轲背后的窗外,憧憬道。
汤贞从衣帽间里找出厚羽绒大衣,先给小周穿上,然后自己也裹了一件。汤贞还戴上了帽子,遮住耳朵,他打开阳台的门,然后把窗也打开了。汤贞的长头发都披在肩上,他忍不住伸手到外面接雪,雪花却从天上缓缓的,被风吹落在汤贞的头发上。
汤贞的手心凉,在风雪里接了好一阵子,手指头都冻僵了,只接到一点点雪。汤贞把窗台上落的雪也捧起来,用冻得生疼的手心团,才团出一个汤圆大小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