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月光(15)
喻宸问:“生肖玉坠,我其实没有送给你,是吗?”
常念两眼通红,声音如蚊鸣:“宸哥,你不要我了吗?”
喻宸看着他,几分钟后站起身来,冷漠道:“你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出门。
在这里找不到的答案,总有地方能找到。
第24章
坐在由安城飞往昆明的航班上,喻宸又想起了一些零星的事,但这些事就像被打散的拼图片,难以拼凑出事实本来的模样。
他捏着眉心,知道自己正在靠近真相,但离昆明越近,胸中的不安就越强烈。
夏许会说什么呢?
在夏许那里,他能不能找到丢失的记忆?
夏许是否就是那个被他弄丢的人?
生肖玉坠……是不是在夏许身上?
来之前,喻宸已经在省厅打听到支援警队驻扎的地点,到达昆明后跟省军区机关借了辆军用吉普,直扑西南边境的Z镇。
Z镇是云南禁毒重点地区,沿途有不少武警关卡。一支军警混编缉毒支队在那里布防,前段时间从全国各地甄选的支援警察几乎全部由该支队差遣。
喻宸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接近10个小时,驶抵Z镇时已是凌晨。支队的武警战士查看过他的通行证与介绍信之后,将他领至一处小会议室,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道:“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问问这个叫夏许的在哪个队。”
喻宸在小会议室踱步,思索着见到夏许之后应该怎么开口。不久,那名战士回来了,喻宸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看,没人。
战士说:“那个,我们这儿没有叫夏许的。”
“什么?”喻宸皱起眉,“不可能,安城调过来的警察都在Z镇。”
“真没有,我骗你干什么?”战士长着一张娃娃脸,愣头愣脑的,肩上只有一道拐,看上去大约18岁。
喻宸不想为难他,心里又有些急,“那安城来的其他警察呢?”
“你报个名儿吧,我再去问问。”
“王越。”
“嘿!”战士笑起来,“这个我认识,你等着啊,我马上去叫。”
没多久,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嘭”一声推开,王越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你怎么跑来了?”
“夏许呢?”喻宸走近,“我来找他。”
两个月时间,王越比在安城时黑了不少,狐疑地看着喻宸,几秒后说:“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喻宸莫名不快,“私事。”
王越嗤笑一声,“别是那个谁又想整他了吧?你们搞清楚,这儿不是安城,咱们那个圈子的规则在这儿不顶用。”
“和常家没有关系,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喻宸直视王越双眼,分明感觉到对方身上多了几分兵痞的气场。好在他自幼在部队大院长大,见得最多的就是兵痞,根本不怵。
对视半分钟,王越踢开一张椅子坐下,“你现在找不着夏许,他早就不在这儿了。”
喻宸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他出事儿了。”王越哼笑,“他啊,去了更高的地方,这次支援行动结束后应该不会回安城了,不管是你还是常家,以后都休想动他。”
喻宸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抽动,“他被特种部队挑走了?”
“必须的啊,他这么优秀。”王越笑起来,为自己的兄弟、同事自豪,“咱们刚到Z镇时,上面搞了一次军警联合训练,说是为了磨合,后来我们才知道中途有特种部队的首长过来‘参观’。夏许本来就是退伍军人,基础素质练一练就上去了。训练完了有个象征性的考核,他排在前十,这十个人里面啊,八个都被特种部队要走了。说是临时征用,算是辅助队员,以后还归公安管。”
喻宸手心出汗,心跳越来越快。西南缉毒形势严峻,夏许若以支援警察的身份待在支队,执行的多半是一些危险系数较低的任务,但如果去了特种部队,情况就彻底变了。特种兵出生入死,身上的军装随时可能成为浸透热血的裹尸布。
王越站起来,叹了口气,看出喻宸确实在担心夏许,拍了拍他的肩道:“宸儿,你运气好,夏许虽然被特种部队调走了,但人不在特种大营,在离这儿300多公里的临时驻扎地。如果他在特种大营,你绝对见不到。驻扎地比较特殊,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找我们头儿,刚好明天下午有一队物资车要过去,你搭搭顺风车,后天上午回来。”
喻宸一宿没睡着,天一亮就起来了。支队的队长知道他的背景,本来红三军二在这种地方不能横着走,但他手上有省军区的介绍信,便睁只眼闭只眼同意了。
下午,喻宸坐在军卡上,既疲惫又亢奋。
物资车抵达特种部队的临时驻扎地,喻宸在经过严格的检查后才被带到一间屋子。不一会儿,一名少校推门而入,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你找夏许?”
喻宸忽然感觉到一种蚀骨的寒意,点头道:“是,请问他……”
“你是他什么人?”少校问。
“我……”喻宸哑然地张了张嘴,少校的目光令他极其不安。
“是朋友吗?”少校说。
喻宸深吸一口气,“是。”
少校打量着他,几秒后转身道:“你等一下。”
喻宸坐在椅子上,短短十分钟,漫长得像一年。
十分钟后,少校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类似物证袋的透明口袋。
目光落在那个口袋上的一瞬间,喻宸眸光猛然一收,急切地站了起来。
口袋里,是一枚碎裂的白色玉坠。
刹那间,一扇封闭了十多年的门被光影击碎,无数的残片快速拼接成一幅长长的画卷。
他想起来了他的情有独钟!
17岁的夏许站在光影中,昂着下巴喊他:“喻宸。”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无法自控地爱上那个警察。
那本就是他的心上人,他刻入骨髓的执念。
他手指颤抖地接过口袋,玉坠的缝隙间是暗色的污迹。
呼吸一滞,心跳与耳鸣几乎遮住了周遭的一切声响。
但是他还是听清了少校的话。
少校面容肃穆,眼中有种见惯生死的深邃,“这枚玉坠,是夏许的遗物。”
第25章
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终于找回丢失的记忆,而记忆里那个最重要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
从小到大,喻宸打过无数次架,胜多败少,脸上挂彩这种事几乎没有发生过。那天那场气势汹汹的群架,那个叫夏许打得够劲,拳拳到肉,他嘴角破了,有些狼狈,但也没让夏许好过,在夏许肋骨和腹部留下大片青紫。
本以为结下了梁子,没想到夏许冲他伸出手,把他拉起来之后做了个谁也没料到的动作——弯下腰,拍掉他腿上的灰。
这是干什么?
喻宸一怔,愣愣地看着夏许汗津津的后颈与被阴影罩住的侧脸,目光游走,扫过夏许微躬的背脊与修长有力的手臂,心脏毫无征兆地紧了一下。
然后夏许直起身,却没抬头看他,两边耳朵都红了,耳尖红得格外厉害。
喻宸眸光紧敛,脑子里竟然冒出一个极不搭调的词:可爱。
夏许似乎有点紧张,又有点尴尬,眼角一直撇着,盼着他赶紧走的样子,他也没由来地慌了神,转身后的前两步走了个同手同脚,还好调整得快,没被人发现。
从那以后,他就对夏许有了兴趣。以前长期逃课,很少来学校,现在天天都来,变着方儿打听1班班长。
他那帮兄弟在群架中都受了气,也知道他脸被打了,他问起夏许时,伪装得又特别好,凶神恶煞的,给人一种打听夏许只是为了找机会报复夏许的感觉。
没人知道,他只是对人家生出了不可与外人道的心思。
了解得越多,这种心思就增长得越快,如同青春期男孩儿难以抑制的荷尔蒙与占有欲。
夏许上次将他摁在地上,他精疲力竭,没能翻身。如今他趴在19班外走廊的栏杆上,看着夏许和一群学霸从下面1班门口走出来,半眯起眼,脑子里浮着一副赤身裸体将夏许压在身下的香艳画面。
想干夏许,也想对夏许好。
在夏许忙着学习、组织班级活动、打工时,喻宸已经将他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知道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家里比较困难,也知道他身上没什么穷苦小孩儿多有的自卑胆怯,性格开朗得很,与谁都能搭上话,无论是一中的高岭之花学霸,还是外校中考200分的体尖,都是他称兄道弟的朋友,哪里都混得开,男生乐意和他打球约架,女生经常往他课桌里塞情书。他仿佛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贫寒没给他落下丝毫阴影。
因为太出色。
喻宸开始像猎手一般试探自己的猎物,以约架的方式在上课时叫夏许出来。夏许有过犹豫,但几分钟之后,还是跟老师举手请假,跟着自己从教学楼晃出来,去无人的仓库打了酣畅淋漓的一架。
与群殴时不同,这次双方都未出狠招,处处顾及着对方,看似凶狠,实则只用了七分力。
夏许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大口喘息,喻宸向他伸出手,他“啪”一声拉住,使坏想把喻宸拽地上,喻宸却早有准备,顺势一倒,骑在他腰上。
他眼角一抖,显然乱了分寸,连推带顶,还喊了声“你别骑我”。
喻宸顿时就笑了,将他拉起来,说你的野路子挺厉害的,咱们以后没事儿时多切磋切磋。
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昂着下巴笑,得意洋洋的,周身仿佛罩着一层太阳的光芒。
喻宸那时就知道,他至少是不讨厌自己、愿意与自己混在一起的。
只是两人家庭之间的差距太过悬殊,这份尚在萌芽阶段的倾慕不可能得到家人的祝福。
喻宸心里明镜似的,从一开头就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羽翼未丰,别说他尚未成年,就算到了二十多岁,他也未必能摆脱家庭的控制。
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对夏许的心思,想见夏许时就摆着找茬的姿态约夏许出来,除了发小常念,没人知道他与夏许之间早就没了火药味儿。
高一高二之间的那个暑假,夏许打了两份工,白天继续在干锅餐馆当服务员,晚上去一家轻音乐酒吧当服务员。喻宸那会儿已经很高了,在家里把大哥的衣服试了个遍,穿了一身最成熟的出门,找到轻音乐酒吧的老板,给了对方一沓钱,说堂弟家贫,他这当兄长的因为一些陈年误会不方便资助,希望老板能将这些钱加在工资里,堂弟自尊心强,千万不要说钱是他给的。
酒吧老板是个靠谱的中年大叔,答应下来,把喻宸的钱算作生意火爆的红利,避着其他人单独给夏许。夏许那会儿年轻,聪明归聪明,却斗不过酒吧老板的圆滑,而且有钱赚毕竟是件高兴的事,他开开心心把钱收起来,准备和爷爷一道改善伙食。
这事儿一直没穿帮,喻宸从来没跟夏许提过。
他有自己的打算,且经过漫长的暑假,那些最初显得幼稚的想法已经越来越成熟。
他想帮助夏许,但绝对不是以当面给钱的方式。
进入高二之后,他越发清楚地感到,夏许看他的眼神变了。夏许的眼睛很亮,以前看着他时,就有熠熠生辉之感,但现在这眼神里带着些许躲闪的笑意,不小心对视时,还会生出几分浅浅的紧张。
分明是两情相悦。
但在高考之前,喻宸不打算告白。
夏许跟他说过,要考上名牌大学,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买个大房子,让爷爷享福。所以他放弃了邀夏许一同去部队的想法——尽管他极想将夏许绑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