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欺负他(4)
话未讲完,晏尧已经走到了床边,一拳砸到那个棕发男生的脸上。
他的拳头劲道和童若不同,都是实打实的,用了全部的力气,一拳就把人直接打得整张脸歪过去,从童若的身上摔下来。另一个人还站在床边,没反应过来,晏尧冲过去抢了他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又飞起一脚,几乎将人踹到了墙上。
童若后知后觉,发现禁锢自己的人不在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摔下床,又远远地缩到墙角,视线毫无焦点。
晏尧基本是疯了,他哪里想得到会看到这种场景,两眼发红,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所谓朋友此时直接变成了仇人。他揪着那个棕发男生的领子,拳头跟锤子一样直接凿到他脸上,打得他哀嚎连连,牙齿都脱离牙床,从口中和着血飞出。另一个人瘫坐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目眦欲裂,对着晏尧扑来,和晏尧扭打在一块。
晏尧快要恨透他们了,几拳几脚都恨不得能把人直接打死,打得自己拳头骨节也发疼。其他的几个人这时才终于回过神,冲上来拉架,才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晏尧已经把两个人都打成了一摊烂人,口齿不清,甚至那个棕发的男生都没了知觉。
他们自信满满,以为这场恶作剧会收获到晏尧的认同,也让晏尧就此摆脱童若这个娘娘腔,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个后果。
他们的眼中,晏尧根本不可能对童若有什么感情,以至于这件事发生时,所有人都震惊万分。
有的人拉开了晏尧,有的人叫了救护车。晏尧怒瞪着他们,喘着粗气,脸上甚至有血。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挥开所有人,跌跌撞撞地跑到童若的面前。
童若在房间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团,似乎仍然不能从刚才的可怕遭遇中脱离出来,眼前的所有一切对他来说如同在另一个世界。
直到晏尧捧起他的脸,颤抖着问他怎么样了。
他看着晏尧的脸,猛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反胃,脸色苍白,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他推开晏尧,掐着脖子,干呕了起来。
8.
童若根本呕不出什么东西,喉咙违背身体意愿地收缩,被无来由的力攥紧,使他难受万分,犹如将要窒息。他发出细微而痛苦的声音,晏尧头一次手足无措了,要来抱他,却被他扫开。
他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却跟正在啜泣一般,呼吸紊乱,两眼紧闭,眉毛像两条虫子拧在一起,牙齿咬着嘴唇,满是卑微的抗拒。
晏尧艰涩地问:“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吗?”
童若浑身一震,身子偏向一边缩得更紧,唇缝中泄出一两丝破碎崩溃的声音。
始作俑者的逢场作戏,或是临时后悔,让他越发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他在晏尧眼中是这样的人,没有脑子的木偶,只要说一两句虚伪的话就会安抚。
童若小声地说了几个字,晏尧没有听清,凑近了,才勉勉强强将那话收入耳中。
“放过我吧……”这话宛如将死之人的低下哀求,“我不想恨你……”
救护车来了,将那两个被打得不省人事的家伙抬了上去。有两个人跟着上了车照看,其他的人留下来,看了晏尧几眼。
晏尧和童若仍然留在原地,那气场让他们觉得,一步也无法靠近。
好似他们和那两个人被隔绝在两个世界。而晏尧和童若之间,又是另外一层无形的屏障。
晏尧又扭过头,森冷地睨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背脊发凉,暗暗啐一声,连忙离开。
童若蜷缩着坐了许久,待其他人离开才站起来。明明是夏天,他却像是因为上半身暴露而感到寒冷,眼睛无措地眨了两下,抱住自己。
衣服被撕了,他无可蔽体。
晏尧出门去帮他重新弄了一套,回来时童若也没离开。他很乖,跟小宠物一样乖乖地等,只是害羞地裹上了被子,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体暴露。
晏尧低声说:“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童若默默地穿上了,晏尧凝视着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又干巴巴地说:“是他们骗了我的手机……”
童若点点头。
晏尧没来由地心慌,又道:“我不想让他们碰你的!”
童若垂着头,只道:“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他只不过对晏尧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撇去这一点幻想,和他的懦弱容忍,晏尧做的事,和今天的事,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
童若拿手机打电话给了父母。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但哭腔犹在,妈妈焦急地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鼻头一酸,哭泣的冲动又上来了。
他说了自己被打的事,让妈妈到医院来,说到半途时,眼泪不争气地流出,他只能又用衣袖擦干。
晏尧还跟着他。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没再开口了。
他喜欢童若,但他做过的事无法反驳。他感到一丝憎恨,咬牙切齿,几乎想把刚才那两个家伙揪出来,打死了事。
他无力又愤怒,拳头握得紧紧的。
童若只想拿一点儿伤药回家,他逼着童若做全身检查,生怕童若被伤到哪一个地方。瘦弱的男生无声地顺从了,看也不看他一眼,头始终低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等报告单时,童若的妈妈终于来了。她这些年来胖了许多,脾气却依旧温柔,急匆匆找到了童若,看见儿子脸上的瘀痕,惊得张大了嘴。
“你……你这是,”妈妈捧着他的脸,“谁打的你呀?!下手这么狠,会不会很疼,医生说什么了吗?”
童若眼睛马上就红了,见着了家人,心里的委屈和害怕终于有了发泄口。他用力摇头,不敢回答,妈妈又把眼光转向晏尧,还未发问,童若就呜咽着抱住她,啜泣道:“我想回家……”
晏尧想说什么,却最后也没出口。
童若的妈妈心疼儿子,哄了几句,最后抚摸他的背,向晏尧道了谢,带童若回去。
晏尧就看着他们远去。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自始至终,童若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离开时也如同躲避洪水猛兽,拽着母亲,恨不得跑得远远的。
晏尧打人的事闹得不小。
另外那两人童若的伤都不轻,棕发男生甚至脑震荡了。他们的父母闹着要一个说法,惊动了晏尧家里的人。
他父亲把他叫过去,继母站在一边阴阳怪气,二弟偷偷躲在门外听。
“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没有分寸吗?”
晏尧回答:“再来一次,我只会打得他们下半生都没法自理。”
晏尧的父亲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只是漠然以待,犹如面对陌生人一样。
他冷漠地过了好几天,被禁足在家。小他十岁的二弟总是躲着偷偷看他,被他发现了就扮个鬼脸,然后跑开。
他觉得暴躁又烦闷,厌恨透了这一切。
只想见童若。
他总想着童若身上的伤好了没有,有没有大碍……几天过去,是不是冷静了一些,他现在再去,童若是否愿意原谅他?
心烦意乱,不敢给自己下一个确定答案。
在第三天时,晏尧接到了一个电话。
医院体检出了一个……奇怪的结果,通知了童若,又顺便通知了前几天和童若一起做检查的他。
童若明明是男人,却怀了孕。
晏尧去到医院时,童若和父母都在。童若面无血色,坐在椅子上,削瘦的肩都在发抖。他像是迷途羔羊一般,只想着向人求救,一遍又一遍地问医生,是不是检查错了。
晏尧推开门,童若的父母向他这里看过来,一转眼,童若父亲的脸色变得愤怒无比,扑过来就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童若还坐在椅子上,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晏尧的到来。他喃喃自语,几乎有些神经质,又湿着眼睛抬起头来问医生:“我不想要,能不能……能不能……”这个词的吐出对他来说万分艰难,他嗫嚅着,险些要哭了,又过了几秒才说,“能不能堕胎……”
9.
男人怀孕是件多么惊悚可怕的事,童若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想过。
他小时候其实就做过检查,检查出来身体内有个畸形的器官,男人不应该拥有。父母为了不让他自卑,从没告诉过他。
毕竟他是个男孩子,普通得扔进人群里都找不出来,会按照普通的人生轨迹,长大,和女生谈恋爱。他那么乖,又不可能去和男人上床,那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徒增孩子的烦恼?
他们哪里想得到童若会被人强迫上了床,还玩了那么多次,连套也没戴过。
接到检查结果的时候一家人都好像是天塌了一样,父母是震惊,童若则是难以置信。
童若的爸爸抓着他逼问,他断断续续地把晏尧和自己的事讲了,到最后泣不成声,根本讲不下去。
他为此而羞愧,羞愧得快死了,恨不得自己现在就站在高楼上,能够轻轻巧巧纵身一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直到到了医院,又做了一次扫描,结果仍是确定的,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接受现实,随之是失魂落魄。
他想到自己的未来就觉得恐慌。大家都会知道他被当成女人上了,身体竟然也是畸形的,他是怪物,不男不女,得离得远远的,必须传播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变态之处。
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怪物生的小怪物,只会从小是要尽冷眼和鄙夷。
更何况,从没有人期待过它的诞生。
它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童若浑身发冷,六神无主。他抓着医生的袖子问能不能堕胎,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他的声音传到晏尧的耳中如同一道惊雷,“轰”地在脑中炸开。
晏尧立刻爬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想过去问他是什么意思。但童若的父亲又重重地给了他一拳,仍不足以发泄愤怒,喉咙中发出吼声,扑上来抓着晏尧的领子,满是老茧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招呼。
“你这个王八蛋!该死的东西!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败类!!你要怎么赔我儿子?!我操你妈!”童爸爸骑在他身上,晏尧都没心思还手或抵抗。他一阵眩晕,还想爬出来抓住童若,始终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在地上狼狈地挣扎,最后猛地一发力,将童爸爸掀开,还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向童若跑过去。
在和童若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看见童若像是遭遇什么可怕的东西,下意识地向后躲。
晏尧这才停住了脚步。
他沙哑地叫:“童若……”
童爸爸又一次冲过来,童若低声地说:“别打了。”
晏尧半张脸被打得破了相,另外半张脸仍是那样英俊,眼中有了前所未有的感情,几乎像是……后悔和乞求。
童若依旧是那个不敢伤害任何人的小蠢货,哪怕晏尧把他害到这个地步,他也只想着逃开,而不是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