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137)
如果终有一天,闻颜也要和别的人念誓词……那他宁愿他从来没被这一瞬间的幸福感动过。
“以前参加过婚礼吗?”闻颜靠近一些,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找江昊小声聊天。
江昊点点头,说:“都是村子里的,没有这么隆重。”
“这也不算隆重吧。”闻颜淡淡地笑笑。
江昊还没弄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和自己说话,过了片刻,闻颜又问:“你没事吧?”
“没事啊。”江昊顿了下。
“看你好像一直在发呆,觉得很无聊?”闻颜喝了口饮料,“我在你这个年纪,经常去参加婚礼,很多人我都不认识,只是出于合作的关系必须要去。”
“那时候我也觉得没意思,后来才明白,其实是婚礼这种事情太私人了。”
“那……”江昊微微垂眼,看向闻颜,“你也期待吗?”
“你说我自己的婚礼?”闻颜笑了下,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但他最后也没回答,只是摇摇头。
午餐时闻颜喝了很多酒,到最后都有些醉,勾着江昊的脖子和他说:“我出去抽根烟。”
江昊很快就跟上去,他看闻颜走到酒店外,站在一树很香的梅花下拿出烟盒。
“你中午喝太多了,”江昊走到闻颜身边,“回去睡会儿吗?”
“不用。”闻颜摇摇头。
他脸有点红,因为拿烟的动作垂着眼,于是江昊的视线顺着他的鼻梁,落到他的嘴唇上。
因为咬烟,闻颜两片嘴唇的中间微微凹陷,看起来就像……正在被人亲吻。
江昊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他很轻地皱了下眉,抿抿唇偏过脸。
“下午去玩会儿吗?我们到处走走吧,重庆挺多山的,景色很漂亮。”闻颜说。
“好啊,去哪里?”
“不知道,等我问问沈……”
闻颜下意识看了眼江昊,改了词:“问问朋友。”
闻颜转身要走,却被江昊抓住手腕。
“闻颜,你是不是真的没听懂我的意思,我真的不是……你不用一直避开我说这个,会让我觉得很怪。”
“好,我只是总觉得,我提他你好像就有点不太对。”闻颜笑了下,表示不再放在心上。
最后他们决定去南山走走。
出租车开上山时路过一条街道,两边的梧桐树树叶金黄,整个世界像是掉落进了秋天。
下了车,他们沿着满地金黄,继续朝山上走。
今天其实天气不错,只是秋冬的午后时间本来就短,天已经慢慢暗下来。
“之前那个选角导演还在联系吗?”闻颜和江昊闲聊。
“联系过了,给我发了面试的时间地点还有要求,”江昊说,“我看了下,就是要清唱一首歌,如果是自己写的歌更好。”
“嗯……”闻颜想了想,“大概什么时候能开始拍摄?”
“他说他们时间比较紧,不会超过两个月吧。”
听到时间,闻颜好像放心了一些,“那也许冬天就会结束。”
“其实很多来参加这种综艺的人,本身就是有公司的,公司会和节目组以及平台谈判,尽量留下自己的艺人。”
这一点江昊没想过,说:“我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总觉得这条路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闻颜能解,做明星这件事很多普通人常常会幻想,可是真的当有机会降临,又很难相信。
“可是我不陌生,江昊,我见过太多歌手是像你一样成长起来的,他们最初也只是在不同的酒吧驻唱而已,你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闻颜抬手搭住他肩膀,“我就觉得你可以。”
脚步慢了一些,江昊低头笑了笑:“闻颜,你总是对我有莫名其妙的信心。”
“那你也可以换一种方式解,我是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不知何时,他们走到一条石板小路。
里面似乎是一座古城,爬过楼梯,闻颜看到不远处的小楼上有一个茶馆,便和江昊一起走进去。
老板带他们上了楼,到二层的小露台上。
只不过这露台很特别,屋檐上架了一个竹制的小平台,放了一张矮桌,一只小炉子燃着火,在煮一壶茶。
“要坐这个位置吗?景色很好的。”老板推荐道。
“就这里吧,谢谢了。”闻颜说。
他和江昊坐在矮桌两侧,各自垫着柔软的枕头。
脚下是错落的古城,如羊肠的小巷两侧,楼房参差不齐,金色的树木间插在小楼中,一眼望去如同坐在画里。
微风时不时穿过小巷,风声簌簌间,带来树林间花草清新的香味。
“有时候觉得重庆是个挺神奇的城市。”闻颜忽然有些感慨。
“为什么?”江昊拎着茶壶,给他和闻颜都添了一杯茶。
深绿色的茶叶在很浅的茶杯中打着旋,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就算上海有一个这样的地方,我们像这样坐着喝茶,我好像也不会觉得很放松,但在重庆就可以,”闻颜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这里总是给我一种……松弛感。”
江昊放下茶杯,从小炉上拿起一只橘子剥皮,他想到在医院里闻颜和钟婉华说的话,旁敲侧击地问他:“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江昊提到这个,闻颜嗯了一声,不知怎么有片刻没说话。
他侧过身,看江昊撕开橘子皮,用手指清着橘子上的白色经络。
“以前刚去投行的时候,我也有过一段时间这种感觉,”闻颜说,“不仅仅是休息的问题吧,就是心累,脑子也累,其实我自己知道,如果一直带着这种状态,我会对我现在做的事情非常排斥。”
他好像从未和谁谈起过这些事情,因为从前他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是无法真正相互解、感同身受的。
但是闻颜太需要一个出口了,他一想到父母的争吵,发现钟婉华自杀的房间,在她自杀之前自己和她吵的那一架,以及没有任何作为的闻天朗,就觉得满腔情绪无处释放。
也可能是因为中午的酒还没醒,不如就当自己醉了。
“我以前总是觉得,好像自己要把所有的事情做好才行,不管别人对我有什么样的期待我都应该满足,但我现在发现,其实也有我做不好的事,”闻颜苦笑了下,“比如说之前签对赌的时候,我以为会……至少比现在顺利一点,但其实这份合同一直让我焦头烂额。”
“我现在觉得,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困难,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江昊看着他垂头的侧脸,忘记了那天自己在病房外的难过,取而代之的只有心疼。
闻颜曾经给他撑起一把伞,可他并不是总能面对所有风雨,也不是所当然地应该永远站在那里为谁撑伞,明明他自己也会被淋湿。
“你以前不是也总跟我说,不要苛求自己吗?那些话你也应该告诉你自己,”江昊剥好了橘子,把干干净净的橘瓣递给闻颜,“不喜欢的事就不做。”
他喉结滚了滚,有些艰难地说:“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闻颜,你照顾别人照顾得太多了,不要总是想着对其他人负责超过自己。”就算是对我,也不要。
闻颜拿过那只橘子,却没立刻吃,沉默一会儿,他说:“江昊,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江昊立刻回了神,他很快就意识到闻颜想说的话,不仅大脑空白,连四肢好像也短暂与身体分离,失去控制,僵硬地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