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犬(47)
边亭莞尔,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件事他当然记得,当年他俩还因为不让醉酒的客人把车开走,被三五个壮汉围在一起拳打脚踢,最后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没处赔钱。
“现在不一样了,嘿,你是不知道,刚才那个大堂经理看见我,腰都快猫到地上去了。”丁嘉文也想起了过去在这里挨打的事,嘿嘿笑了起来,“如果再有人敢动我们哥俩一根毛,看爷爷我不剥了他的皮!”
“差不多点得了。”此时的丁嘉文有些得意忘形,边亭打断了他的话,“你喝醉了。”
“阿亭,阿亭,我知道,靳总更看重你,将来你一定前途无量,至少比我这样的有出息。”奈何丁嘉文今晚说话的欲望格外旺盛,他拉着边亭,开始没完没了的车轱辘话,“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我替你高兴,真的,等你发达了,我就跟着你鸡犬升天了,实话告诉你,这种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我早就过腻歪了,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赛车手,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了,现在我的新梦想,其实是环游世界…”
“行了,喝得差不多了。”再扯下去,就越来越没谱儿了,边亭哭笑不得地拽起丁嘉文的胳膊,“我们回去吧。”
“别急,今晚兄弟特地给你安排点儿刺激的。”丁嘉文的屁股长了钉,不肯走,他摇摇晃晃地凑到边亭耳边,“特地等着你呢,你没来,我都没让她们开始…”
边亭不知道丁嘉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没兴趣追问,就在这时,包厢里音响忽然被切断,一位老哥唱到一半没了伴奏,愣在原地楚楚可怜。
紧接着,包厢的大门敞开,十数个风格迥异的姑娘鱼贯而入,像一团彩云一般从众人眼前飘过,变戏法似的,让人眼花缭乱。
女孩在沙发前站成一排,齐声喊道:“老板好!”
霎那间,包间里的乱舞的群魔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这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由于美女太多,一时间不知该把眼睛安在哪个身上才好。
“挑一个喜欢的。”丁嘉文揽过边亭的肩,眯起眼睛,眼神像钩子一半,在几个姑娘的身上拨弄了一圈。
“我先走了。”边亭没想到丁嘉文给他来这出,心里生出愠怒,他无意奉陪,起身就要走。
“别这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都是自己兄弟,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老板不会知道的。”丁嘉文把他按了下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继续撺掇,“都是成年人了,玩玩嘛,有什么不可以?”
说着,没等边亭反对,丁嘉文的目光重新回到姑娘们的身上,仔细巡视了一圈,最后点了点站在最后排的一名女子,说:“你,对,就是你,过来陪陪边哥。”
女子大概没想到丁嘉文会选中自己,表情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往前几步,款款站到众人面前。
她的年纪看上去比其他人略长一些,大概有二十八九的模样,穿了一身再常见不过的黑色亮片裙,头发没有经过修饰,似一匹黑色的绸。
在这一抹黑的衬托下,那双幽深的眼睛格外摄人心魄,相较于其他嫩得能掐出水的女孩,她的身上独有一种沉静从容。
劲爆的音乐节奏再次响起,原本聚在一起的姑娘们,也已经散落到各个角落。
“康妮。”女子见边亭半天没有搭理自己,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又问边亭,“大佬,怎么称呼?”
边亭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回答,但当他再次抬眼看向她的眼睛时,无情的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是一双集合了诸多矛盾的眼睛,不笑时冷淡,笑起来多情,让他无端地,想起了一个人。
他分明一滴酒都没沾,心跳却在这眸光的注视下,几乎要跳出胸口。
“边亭。”边亭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边亭,很好听的名字。”康妮斟满了一杯威士忌,递到边亭面前,眉目含情,轻启薄唇,“阿亭,我敬你一杯。”
这是一双和那个人有着八分相像的眼睛,此时正含情脉脉地,落在他的身上。让边亭一时分不清,将自己温柔地装进眼里的人,究竟是谁。
心跳快得似要炸裂,边亭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他默不作声地接过女子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康妮含笑看着边亭喝完杯中酒,慵懒了点起一支烟,浅浅地吸了一口,单手拎起酒瓶,将酒倒入刚刚空出来的酒杯。
没等杯中酒再次斟满,边亭抽出女子指间的香烟,掐灭在了酒杯里。
“他不抽烟的。”边亭看着她,说。
“什么?”康妮愣了一秒,吐出烟圈,一头雾水。
烟雾散开,不可能出现在那个人身上的烟草味,让边亭一下子从迷瘴中挣脱了出来。
边亭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像被雷劈中了似的,不顾丁嘉文的大呼小叫,“腾”地从沙发上站起,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因为,你喜欢我。
边亭逃命一般,气势汹汹地下了楼。
出了KTV的大门,他在台阶上缓了好一会儿,被裹着大排档烧烤味儿的晚风一吹,人又清醒了。
这个时候,他有一些后知后觉的后悔,今天他是开车来的,因为那杯鬼迷心窍的威士忌,只能叫代驾回去了。
夜场的停车场边最不缺的就是代驾,边亭随便招了一个,自己上了副驾。
离开了夜店林立的地界,夜晚就安静了下来,车子四平八稳地往元明山上开,越是接近山腰,边亭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圆脸的代驾小哥是个外地人,第一次接上山的单子,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他一会儿好奇住在半山腰上的人都是些什么身份,一会儿又打听这些别墅的价格,一路上兴奋得没完没了。
边亭心烦意乱,没有心情和他聊天,单手支着脑袋,懒懒看向窗外,一个字也不理。
到家了之后,边亭的糟糕情绪算是到了顶点,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上楼回到房间,拉上窗帘,倒头就睡。
边亭将自己闷在被子里,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今夜的反常,只能粗暴地归结于撞了邪,睡一觉等明天就好了。
可惜事情并不如他所愿,好好睡上一觉,并不能让他好起来,反而加重了他的中邪症状。
因为这天晚上,边亭做了个梦,在这个梦里,他见到这双眼睛真正的主人。
那个人分明近在咫尺,边亭每天都能看见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随时随地和他说话,毫无顾忌地感受着他的气息。
但在他内心的深处,始终将他当成是一道远在天涯的影子,不可靠近,不可越界。一碰就碎。
这个人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方式,进入他心里的呢?
边亭想,大概是十八岁生日那年,他在黑暗中,给自己点起了一根蜡烛。这是一场梦。
也正因为知道是在梦里,这次边亭既没有克制,也没有压抑,放任这个不该有的念头,在心里肆意疯长,吞噬着他的理智。
终于,边亭朝他伸了出手,手掌轻轻地贴上他的脸颊,指尖因为紧张,止不住地颤抖。
那个人不但没有反抗,没有呵斥,没有将他推开,反而是弯起眉梢,温柔纵容地望着他,眼里盈着一汪春水。
这个笑容他很熟悉,当他熟练地在靶子上射出十环时,英文考出不错的成绩时,又或者是看出报表上的错漏时,他总是这么笑着望着他,然后说上一句,“干得不错。”
边亭受到了鼓励,又或者说,是蛊惑,他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捧住那张脸,小心翼翼地,吻上他含笑的唇角。
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边亭长得冷,性子也冷,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太过浓烈的感情,也很难想象他会如此渴求一个人,一件事。
这个隐秘的欲望因为一次意外,被轰然揭开,他不知如何才能真正满足内心这种病态的渴望,只能不得其法地,一遍一遍,盲目且笨拙地亲吻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