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5)
他身上有一股烟味和隔夜的饭菜发酵的味道,我屏住呼吸往旁边挪了挪脑袋。
他察觉到了我的抗拒,但还是厚着脸皮拖着我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拿另一只手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看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借我点儿钱花花呗?”
“……”
我扭头看了一眼后面打牌的大人们,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牌局里,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倒是之前那个男生掀开帘子朝我看了一眼,见我也在看他,脸上的表情纠结了一下,把脑袋缩回去了。
就这么缩回去了!
我十分震惊,偏头看向把胳膊搭在我肩上等着我回话的男生,决定跟他讲道理:“可是我不认识你。”
谁会借钱给不认识的人啊,他这是准备直接抢吧。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我叫马浩,现在认识了吧?”
我头一次碰到这种当街“借”钱的事情,毫无应对经验,脑子里还有些乱,又问他:“那你准备怎么把钱还给我?”
“马浩!”
马浩还没说话,便利店里那个男生突然从后面跑过来,挡在我们面前:“你,你别这样了。”
他看看我,“我妈说他可能是陈奶奶之前提过的那个外甥。”
“那又怎么样,”马浩伸过手来从我的袋子里掏了支雪糕,用牙咬开包装,自顾自地吃起来:“我就是问他借点钱,又不是不还他了。”
便利店男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马浩瞪了一眼。
应该是迫于马浩的赖皮,他最后也没有开口。
我当然不可能“借”钱给马浩,我又看了门口那几个大人一眼,见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但是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样子,便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打人不打脸,但我爸从小就教我,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可以上来先往他们脸上招呼,因为一般人脸上挨了打会愣住,那样我就可以……
转身就跑。
学舞蹈的体能不是那个大胖子马浩可以比的,我往前跑出一小段距离,发现他追不上我,停在原地骂骂咧咧地让我等着。
我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然后在他又要过来追我时转头跑了。
小地方发生点什么事情,很容易就会被传开。
中午的时候外婆就知道我在街上跟人闹矛盾了,她回来的时候我正躺在沙发上翘着脚玩手机。
外婆手里提着一大兜肉菜还有水果,她进门把布兜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把香蕉让我吃。
“姥姥,你这是去哪儿了?”我咬了一口雪糕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去农贸市场逛了逛。”看了一眼丢满垃圾桶的雪糕袋子,外婆有些责怪地看了我一眼:“下次不准吃这么多了。”
我嘴里答应着,并没有把她的话记在心上,反而踩着拖鞋下地,蹲在布兜前翻里面的东西。
“都买什么了啊,我最喜欢吃莴笋。”
“你不早说,等我下次去买。”外婆摸了摸我的头发,没等我站起来,她又问我:“碰见老马家的孩子了?”
“嗯。”
雪糕已经吃完了,我咬着雪糕棍顶端,用舌头在嘴里拨来拨去,吸吮木棍里残留的甜味。
外婆叹了口气,让我以后离他远点儿,尽量少招惹他。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姥姥,姥姥去找老马说。”
“放心吧姥姥,”我冲外婆弯了弯眼睛,“我肯定离他远远的。”
我对自己有几分几两还是有数的,那个马浩,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
外婆的神情却没有放松,反手又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有些不以为意,丢掉雪糕棒以后掰了一根最大最黄的香蕉吃。
第4章 傻子终于开了窍
下午的时候,那个修摩托车的给我发来一段五秒钟的短视频。
此时我正光着脚踩在院子里泼过水的水泥地上,手里拿着一块啃了两口的西瓜。
避开沾染了西瓜汁的手指,我用小拇指点开这段视频,看到里面一个穿着深蓝色机车服的男生抬腿跨下摩托,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然后朝镜头这边走来。
视频应该是偷拍,只有短短的几秒钟,镜头也晃得厉害,第一遍的时候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我又点开一次视频,把声音调大,听到有个模糊的女音伴着风声说:“哥,走过来点儿,再过来点儿。”
不得不承认,这个修摩托车的确实有几分姿色。
我还想再回看一边,但是手机显示原视频加载失败,视频消息被撤回了。
修摩托的给我发过来一条消息,说乱拍视频的是他妹妹。
我舔掉食指上的西瓜汁,摆出实打实的迷妹姿态,给他回复:你真的好帅!
发完以后又觉得这条回复不够热情,还在后面加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包。
对方又显示正在输入中,我没等他的消息,收起手机开始啃西瓜。啃完手里的西瓜后,我走到水龙头旁边洗了洗手。
珍珠摇头晃脑地跟着我,趁我洗手的功夫用两条前腿扒着垃圾桶,把我丢在里面的西瓜皮叼了出来。
我没有注意到,洗完手转身的时候一脚踩上西瓜皮,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屁股坐到湿漉漉的水泥地上。
嘶……
我的尾椎骨一阵钻心的疼,我都怀疑是不是摔断了。
珍珠被我吓了一大跳,狼狈逃窜的时候还有一只狗爪在地上打了滑。
外婆被我闹出的动静引出来,问我磕伤了没有。
我一脸痛苦地摇头,在心里给珍珠记上一笔:“姥姥,都是珍珠的错。”
外婆无奈地说:“姥姥待会儿帮你揍它。”
口袋里的手机终于收到消息,短促的震动了两下。我就着坐在地上的动作,伸手从兜里摸出手机。
他回复我了,说有机会的话可以骑着摩托带我出去兜风。
周千俞也喜欢玩机车,我之前陪他去过几次重机车俱乐部组织的户外活动,周千俞每次都拉着我让我看哪辆哪辆车,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我压根就听不懂,他无疑是对牛弹琴。
因为我看每辆车都长得差不多,实在没什么意思。
但是并不影响我拍九宫格发微博。
这个修摩托的大概也是从我的相册里看到了机车的照片,所以一直问我想不想坐他的车。
我才不想坐。
屁股在水泥地上坐久了很凉,我揉着屁股从地上起身,心手不一地给他回了一个期待的表情包。
想了想,我又夸他的那台机车很漂亮。
这比直接夸他还管用,虽然他说话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调调,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挺高兴。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下午,他终于说出了加我微信的真实目的,他是想问我相册里的那几辆摩托是在哪里拍的,以及我认不认识改装机车的人。
“……”
所以说我昨晚说想看他的腹肌,他没有直接拒绝并不是因为好色,而是怕跟我闹掰了问不出机车改装的下落吗?
尾椎骨还在一抽一抽的疼,我趴在床上踢了踢小腿,想明白其中缘由后差点想把手里的手机砸出去。
好,好一个修摩托车的!
我气坏了,捂着尾椎骨起身,往屁股底下塞了个枕头,别别扭扭地坐起来,给周千俞打了个视频。
对于我主动打过去视频,周千俞显得非常意外。
他应该在外面跟朋友玩,镜头晃了几下,周千俞走到一个光线有些暗的环境,“程程?”
昨天才被我挂了电话,他暂时不敢乱叫我老婆了。
隔着手机屏幕,他细细打量我一会儿,“你吃晚饭了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有吗?”
跟人打视频的时候我有一个习惯,就是会点开自己的镜头,让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我欣赏着屏幕里自己的脸,伸手拨弄了一下有点挡眼的刘海,舔舔有点起皮的嘴唇,问周千俞能不能把我拉进那个重机车俱乐部的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