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型偶像(281)
显然,他并没有被这庞杂的信息量占据头脑,只是冷静地分析着案情。
“唉,他妻子那边的说法也一样,女孩的伤都是自己造成的,还会打人,他们不得已才把她关起来的。”
“嗯。”
倒也不奇怪。
女孩失踪了两天,父母才被刑警队找到,二人有足够的时间去商量出一套完整的说法。
“现在我们缺乏的是乔思齐直接对女孩造成伤害的直接证据,”陆晓道,“直接的物证最好,比如录像之类的,否则,我们只能靠邻居、朋友或者女孩自己的口供。”
“是,刑警队已经在周边走访了,可邻居们都说不太清楚,而乔氏夫妻二人的朋友几乎都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女儿,更别提知道他们怎么对待她了。”
棘手。
这种牵扯家庭暴力的案件,举证一直是一大难点。
陆晓记得去年的时候,她还在公诉科,接到了一个女人举报丈夫家庭暴力的案子,即使有丈夫的恐吓短信和某次受伤时的照片,依旧被法院认定证据不足。
更别提受害者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女孩苏醒,陆晓在刑警队多待着也是无益,便回到了检察院。
陆晓从档案科调出来了过去几年牵扯到家庭暴力的案件,但数量也不过十余个,牵扯到孩子的更是只有两起,且案情简单,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虐待罪”曾经一直是亲告罪,即受虐待者亲自告诉警方,警方才会受理——不用多说也能想到,多数遭受家庭暴力的妇女儿童极少有能力或者勇气去亲自检举。
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老师,或者一个邻居,发现隔壁有家庭暴力事件发生,向公安局举报,那么是不予立案的。
直到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才将虐待罪改为“但被虐待的人没有能力告诉,或者因受到强制、威吓无法告诉的除外。”
而在2016年,我国才有了第一例孩子以虐待罪为由,在检察院的支持下,起诉父母的案件。
而在消息闭塞如归渡市,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案件。
陆晓莫名感到一阵头疼。于是,她放下了案卷,允许自己紧绷了两天的脑子神游片刻。
“陆晓?!”
一道元气满满的男声突然传来。
陆晓抬头,发现一个同样穿着检察官制服的男人正看向自己。
而他的头上,还别着一个卡通发卡。
“昨天我才听科长说陆晓调到我们组了,我还在想会不会是你!”男人笑得十分灿烂,坐到了陆晓隔壁桌子上,差点撞倒了桌子上的一片玩具,“前半年我都在市里学习,都没见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陆晓一只知道他们组还有唯一的一位男检察官,但是因为去学习了,才让自己调过来的,但直到看见对方,陆晓才觉得有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似乎在破土而出。
“温嘉朗?”陆晓不确定道。
“对!”男人爽快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咱们小学、初中、高中,都当过一年同学!”
“哦……”
陆晓小时候转学很频繁,鲜有还在联系的同学,但对于温嘉朗还有些印象。
——这人似乎一直是班长,一身正气的那种。
温嘉朗摘下头上的发卡,不好意思笑笑:“刚见了一个半年多以前涉案的孤儿,哎,真没想到你也来未检了!”
陆晓对于对方的过分热情有些难以招架:“是。”
“你在负责乔莺莺的案子吧?”
乔莺莺就是乔小妹的真名。
“科长说让我来帮你!”
陆晓皱了皱眉,不认为自己需要帮助。
“哎呀,别多想,”温嘉朗随手把一些玩具装进包里,“我知道你办案能力很强,但你应该没有向疑似有状况的未成年证人问话过吧?我主要是来帮你这个的。”
陆晓点头。
确实,未成年不论是受害者还是证人,都应该和成年人的对待方式有些不同。
“好,那我也不说废话了,我们走吧!”温嘉朗嘴上说着,动作也没停,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陆晓有些状况外:“啊?”
“刚刚医院的熟人告诉我,乔莺莺已经醒了,公安已经派人过去了,我们也一块去吧!”
*
市一院里人满为患,温嘉朗一路带着陆晓往儿科所在的四楼走,一路和不少医生护士打着招呼。
“我之前在未检做了五年了,平时百分之六十都是打架斗殴的案子,所以跟这边的医生很熟。”温嘉朗抽空解释道,“我拜托了他们,让他们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所以我知道的比你快一些。”
陆晓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往前走。
虽然温嘉朗人高马大,但一路又是和熟悉的医护人员打招呼还会随手帮衬行动不便的病人,所以到四楼护士站的时候,两位警察已经到了。
一个是之前见过的男警官,姓梁,刚毕业一年的警校生,作为男刑警来说又高又白,经常被队里的老人揶揄像个礼仪兵。
另一位就是刘重安刑警,一杠三,是区里新成立的“守护者”警队的一员,俗称妇儿队,只要有未成年的案子都会优先让刘刑警处理。
二人都身高出挑,长得也有几分相似,站在一块就像是对姐弟。
“温检,陆检,”小梁打着招呼,“你们来了。”
“不好意思来迟了。”温嘉朗回应道,显然和小梁也认识,“情况怎么样了?”
小梁叹了口气:“刚刚乔莺莺已经醒了,但不知怎么回事又把自己弄伤了,护士正在紧急处理,让我们稍微等一会。”
“我们一会儿在哪问话?”温嘉朗看了看病房里面,“如果周围人太多的话,可能会影响乔莺莺的状态。”
“护士站后面有个药品室,医院说可以先借我们进行问话。如果二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先过去,等乔莺莺处理好护士会把她送过来。”
“好。”
四人走进药品室,房间不过十余平米但五个大架子上塞了满满当当的药品,四人站在里面有些捉襟见肘。护士已经贴心的放进了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四人依次落座。
坐着的时候稍微有点尴尬,刘刑警和陆晓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温嘉朗正翻着自己的包,而小梁也不好意思开口讲话。
“三位,套上这个吧,”温嘉朗从包里拿出三件衬衫,“乔莺莺刚从昏迷中醒来,又受了伤,各位穿着制服可能会影响她的状态。”
陆晓接过衣服。
是一件素色的套头衫,胸口上有一个小爱心的图案。
“温检一直都这么细致。”小梁已经脱下了警服外套,压在腿上。
陆晓和林刑警也照办。
刚换好衣服就发现温嘉朗已经从包里掏出了不少玩具,摆在了桌子上,像个沙盘。
小梁立刻抱拳:“温检和哆啦A梦似的,口袋里什么都有……”
刘刑警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看上去兴致不高。
笃笃——
门被叩开了。
一个中年阿姨推着轮椅上的乔莺莺走了进来。
“这是鱼尾街道办事处的刘阿姨,”陆晓说道,“每个未成年人受害者都需要我们指派一个儿童权益保障人,莺莺没有别的亲属和长辈,所以只能拜托社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