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关系(117)
明明是期待了很久的解释,骆恺南却突然不想听了。
说实话,今天来之前,他是想看詹子延着急的,最好急到失态,急到掉泪,急到哀求他原谅。
就像那晚詹子延被沈皓甩了之后,又是挽留,又是买醉。
平日里总是情绪稳定的詹子延,到底能因他而产生多大的起伏波动?如果比失去沈皓更强烈,似乎就能证明,詹子延更在乎他了。
很恶劣、很卑鄙的想法。
但是,此刻真的听到詹子延说喜欢、说抱歉,一反常态地拼命剖心给他看,扯着他的衣服恳求他别离开,他又心如刀割。
受了多少委屈,才练就了这一身的好脾气?什么都能忍,什么都看淡。
平心静气并非詹子延的本性,而是经年累月编织的柔软铠甲,保护它的主人不再轻易受伤罢了。
他正在亲手撕开这层铠甲,迫使詹子延裸露脆弱,同时,也在增加詹子延的不安。
伤心昏头了,操之过急了。
爱别人可以用这些手段,爱詹子延不该是这样爱的。
“好了,我明白了。”叹息出口,骆恺南轻轻掩住那张仍在不停解释的嘴,“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以后慢慢说,不用逼自己一次性说完。”
詹子延说得太急,气息微乱,摇了摇头:“没有人会喜欢一直听这些沉重的故事,我今天说完了,就不再提了,你也不用放心上,以后我们开开心心地谈恋爱。”
骆恺南反问:“难道你觉得以前谈得不开心吗?”
詹子延:“我开心,你不开心,你一直在为我生气,为我不平,这些都是负面情绪。”
骆恺南失笑,掐了把他的脸:“那点儿负面情绪算什么?谁这辈子还没生过气了?我从小持续到大的最严重的负面情绪,是你帮我消除的,你是最有能力让我开心的人。”
詹子延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什么也没做啊。”
骆恺南:“你觉得什么也没做,就能让我这么开心了,你要是真为我做点什么,我岂不是乐疯了?”
詹子延总算笑了一下:“说正经的。”
比起让詹子延着急流泪,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看詹子延笑。
“我的感受由我自己来定义。”骆恺南低头,蹭了蹭面前冻得发红的鼻头,“我说开心,就是开心,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詹子延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注视着他,轻声问:“那我前段时间,是不是让你很不开心?”
骆恺南:“是,但我也让你不开心了,相互抵消了。你不用弥补,就想想以后怎么避免这种大家都不开心的情况。”
詹子延一点就通:“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想听什么,我都对你说,可以吗?”
“可以。”骆恺南爽快答应,立马开始试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约我?”
詹子延很老实地回答:“前阵子太忙了,你也忙,有很多话想对你说,隔着屏幕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找你当面谈,又怕打扰你。”
骆恺南啧了声:“我们是在谈恋爱还是在谈业务?打扰谁了?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吗?我那天在气头上都说了不会跟你分,你怕什么?”
詹子延吸了吸鼻子,垂眸说:“可你不回我的消息和电话,我每天给你发,你一条也没回。”
这是在埋怨了,有进步。
骆恺南也实话实说:“你都提分手了,还想用‘早安晚安’、‘穿暖点别着凉’这些话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当然,我也不是不爱听这些话,但如果我这么容易就被你哄好了,我是不是太没骨气了?以后由着你随随便便提分手?”
“以后不会提了,发生什么事都不提了。”詹子延眼巴巴地望着,“你也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骆恺南彻底没脾气了。
这就是他不理詹子延的另一大原因,一理就什么原则都不顾了,被哄得什么都能原谅了。
他抓了抓头发,尽量板起脸:“好,知道了,我也有错。”
詹子延抿唇露出一丝笑,像平日那样沉静又眷恋地看着他,目光比夜色更温柔。
骆恺南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心里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可脑子发出了警告:别上钩,别丢脸,刚和好就黏上去,要不要自尊了……
这时,巷口路过的一束车灯光打在了詹子延的眼镜上。
骆恺南瞥见微光一闪,发现了缠在镜腿上的透明胶带。
这种破损的东西不适合出现在一丝不苟的詹子延身上,他下意识地摘走了眼镜。
詹子延的薄眼皮轻轻一颤,黑润的眼珠紧张地左右转动了下,然后稍稍仰头,闭上了眼。
骆恺南微怔,继而明白了——詹子延以为他要接吻。
也愿意跟他接吻。
“我只是看你眼镜坏了。”他故意笑着问,“詹老师,你这是做什么?”
詹子延倏地睁眼,面露窘色:“抱歉,我误会了……我们先回去吧,之后再聊,前锦该着急了。”
他慌忙逃出骆恺南的包围,往巷口而去。
羽绒服突然被人扯住。
紧接着,他在大力之下失去重心往后倒,然后被接住、被搂住、被吻住。
骆恺南的呼吸久违地降临到他脸上,嘴唇久违地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
腰身被紧紧箍住,他整个人陷在骆恺南的怀抱里,逃不掉,只能屈服,慢慢放松下来,任由自己陷得更深。
骆恺南的五指插入他后脑勺的黑发,抿着他的唇,低暗地说:“没误会,我想亲你,快想疯了。”
上钩就上钩吧,反正早点晚点,都是要和好的。
江边的人越聚越多,詹前锦凭实力抢到了前排位置,又凭矮个子被挤了出去,气得想跟人吵架,可周围人实在太多,不知道是谁挤他。
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他担心詹子延一会儿回来找不到他,于是朝两人刚才前往的饮品店方向走去。
江边太冷,他也想进店暖暖手。
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饮品店内人满为患,他楼下楼上逛了一圈,没见着他哥。
难道已经买好回去了?可来时路上也没碰见啊。
哦,可能是嫌人多排队慢,去别家店了。
于是詹前锦下楼重新走上街,边搜寻其他饮品店,边给詹子延打电话。
然而电话尚未拨出去,他就找着人了。
余光察觉到巷口的人影,骆恺南冷冷掀起眼皮,瞪了满脸惊恐的小孩儿一眼。
怀里的人背对着巷口,搂着他的脖子,毫无察觉。
好歹是当哥哥的,在弟弟面前被个年纪小的男人箍着亲,詹教授的威严或许会荡然无存。
骆恺南心软了,松开手,说:“好了,回去吧。”
詹子延半睁开眼,露出一丝迷茫,问:“不喜欢吗?”
骆恺南:“什么不喜欢?”
“你以前每次起码亲三四分钟的……”詹子延主动贴上来,很有求知精神地认真问,“哪里做得不好?你再试试吧?”
骆恺南笑了笑,捏住他脸颊,提高了音量:“这么黏人啊?还要我亲你?”
“嘘,轻点儿。”詹子延边说,边紧张地回头看巷口,“万一有人经过……唔。”
骆恺南扭过他的脸,低下头,含住水润的唇,不让他有心思想别的:“那就再亲会儿……抱紧我。”
“嗯……”詹子延很听话,搂得比刚才更贴近、更亲密,在厮磨中轻声提出唯一的要求,“不要太用力……会肿的,我弟会发现的。”
“知道了。”骆恺南又扫了眼巷口吓呆了的小孩儿,哧地低笑,继而挑起眉梢,射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加强重音道,“放心,他不、会发现的。”
巷口的身影明显一哆嗦。
阖眼沉入这个吻之前,骆恺南最后对着巷口抬起手,指了指怀中人,接着指了自己,表意清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