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8)
巷口碰到个熟人,方锐跟迟野认识很多年了,都不用约时间,到时候就在那等着。
方锐蹬着车,对夏允风龇牙:“小弟早。”
夏允风顿了一下,回应道:“早。”
方锐是个很自来熟的人,话也很多,早前刚听说迟野多了个弟的时候没少幸灾乐祸,还对山里人充满了好奇。真见到了倒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想法,也没说过什么出格的话。
俩人一直在聊游戏,夏允风默默的听,发觉迟野话也不少,后来他们还聊起了方锐正追的姑娘,方锐说人家还是不怎么搭理他,让迟野给支招。
迟野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追过姑娘。”
方锐叹口气:“也是,你这种被姑娘追的怎么能懂我。”
夏允风听的睫毛直抖,有点难以想象,就迟野这样的,这破脾气,臭毛病一堆的,还有姑娘追?
姑娘眼神没问题吧。
前头的臭脾气“车夫”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质疑,任劳任怨的把夏允风驮到学校门口。
兄弟俩互看对方一眼,“再见”都不说的,各自扭头走了。
终于能放开骑车,迟野算是松筋骨了,一股股的热风从衬衫下摆钻进来,把衣服都撑了起来。
方锐跟他并着肩:“野哥,你弟挺有个性。”
什么有个性,分明是没良心,带了他一路呢,走时屁都不放一个。
“少提他。”迟野说。
方锐“咯咯”地乐,没怎么见过迟野拿人没辙的样子。
夏允风走进教室,随着脚步,周遭闹哄哄的环境渐渐静下来。他没太关注别人,平静的接受所有目光。
到位置上,夏允风脱下书包,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是同座的那个男生。
出于男人的自尊,最后那男生也没换位子。
夏允风不理会那些怪声,直接坐下来。
屁股刚挨到板凳夏允风就觉得不对,这个椅子很松,还在晃,反应都来不及,错位的木头凳子遭受重量后无力支撑,整个散架了。
一片大笑声中,夏允风和凳子一起倒了下去。
木头椅子是个假牙,靠背、座椅和板凳腿都是后来搭上去的,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倒。
教室后面放了几把坏板凳,老师昨天特地提醒大家不要坐,怕学生受伤。这不是夏允风昨天的凳子,有人把他的板凳换掉了。
旁边男生笑的最起劲,脸都红了:“你不是非要坐这吗?坐啊,开心吗?”
夏允风人长得小,还很瘦,闷葫芦似的不说话,一看就很好欺负。男生猖狂的话语响在耳边,所有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欣赏他人的狼狈,仅仅是因为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夏允风先撑着地坐了起来,这个凳子搁了蛮久的,脏的很,地上也很脏,他今天穿的白色衣服,已经弄脏了。
男生揉了揉眼睛:“这个位子可不是好坐的,还有一个多月,咱们好好相处啊小同桌。”
学生们探着头看夏允风,看他什么反应,把他当成个笑话。但他们失望了,夏允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无论是真的无所谓还是装的无所谓,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让这群少年满足的表情。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个一个把散架的凳子捡起来,拖到教室后面放好了,然后把自己的凳子拿回来。
地上还扔着根长木棍,夏允风握在手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他面对着旁边的男生,淡淡地看着对方,在无数道好奇的注视中,突然扬起手里的棍子。
“砰”地一声巨响,棍子敲在男生的桌子上,断裂成两截。
班里大半的人都吓的一缩,同桌的男生也不例外,那人直接吓蒙了,盯着夏允风手里的棍子咽口水。
“这是第一次。”夏允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鹜,眼神顷刻间变成锋利的刀,“下一次,我砸的就不是桌子。”
他把剩半截的棍子扔到男生身上:“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风:谁还不是个狠人了。
第11章
补习班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这里不是高中,全市所有学生都能来补课,素质参差不齐,又是暑假,一放学孩子们就一哄而散了。
夏允风垂着肩坐在花坛边,腿上迟野的笔记摊着,看的很入神。
直到一声铃响拉回现实,迟野停在他面前。
夏允风合上书,没看见方锐,他问道:“你同学呢。”
一来一回才走两趟,这还惦记上了。迟野说:“他爸接走了。”
夏允风站起来,没再关心这个问题。
夏天的五六点钟,天还亮的厉害,小孩儿身上有点什么看的很清楚。
夏允风走到自行车屁股那儿,腿一叉要坐下去,被迟野扯着衣服给拽了回来。
迟野看他这一身,衣服后面斑斑驳驳的都是脏。
“哪蹭的?”迟野问。
夏允风说谎都不打草稿:“墙上。”
“什么墙这么脏?”迟野有点不相信,“你爬树了?”
“没。”夏允风不想多说的样子,又往后走。
“等等。”这回被迟野揪着领子拽过来。
夏允风被拉的一踉跄,磕在迟野身上,正好把自己送到他手里。迟野握着夏允风的手腕拧着他胳膊,指着他胳膊肘一处擦伤:“这也墙上蹭的?”
是早上跌倒时被断裂的木头划着了,破了皮,当时还流了点血。
夏允风解释道:“摔了一跤。”
严格来说这不算撒谎,他的确是被动的摔了一跤。
迟野盯着那伤口看了会,突然喊夏允风一声,表情蛮严肃的说:“你是不是跟人动手了?”
上回的事迟野一直记着,感觉跟□□似的,夏允风和城里小孩儿太不一样了,他的个头、肤色、口音,都是被排斥的理由,而夏允风表面看着乖,实则是不让自己吃亏的个性,他怕夏允风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
“没。”夏允风还是那句话,动动胳膊,“能走了吗?”
迟野站着没动,对峙似的盯人看半天才松了手:“上来。”
这回不跳车了,迟野等夏允风坐好了才走。
夏允风用功的过了头,一直卷着本子在那看,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路上人多车多,他也不抬头,完完全全把自己交到迟野手上。
只是偶尔几个刹车没有防备,他会一脑袋撞在迟野后背上。
少年后背上那条脊骨又长又硬,夏允风撞烦了,后来就用脑门顶着那儿,低头看书。
迟野身上紧绷绷的,被夏允风贴的不太自在。小孩脑门也怪硬的,随着车左右小幅度的晃,把他那块儿弄的好痒。
不过夏允风看了会就没看了,这么晃着眼睛不舒服。他坐直了,风热热的吹,琼州岛是个很有味道的城市,自行车沿着路边走,偏头就能看到被夕阳染红的海。
到家了,迟野把车停在院子里,夏允风先跳下来,书包一放就去洗澡了。
迟野骑车热死了,一身的汗,以前回家都是他先洗澡,今非昔比,他得靠边站。顺带着浇浇花,迟野单手插兜,另只手拿着喷壶,老大的个子站那儿,酷帅酷帅的。
邻居下班从门口过,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小野放学啦?”
迟野转头冲人家笑,橘色的光披洒满肩,少年好看的让人见了就高兴。
浇完花回屋,现在迟野在家都不光膀子了,怕上行下效,夏允风又光着屁股到处走。
没几分钟夏允风洗好了,上次迟野说了一次后凌美娟就给换了沐浴露,味道不那么冲鼻了,但迟野还是不爱用。
一股子奶味儿,那是小孩用的。
迟野把药箱放在桌上,示意夏允风:“自己处理一下。”
然后拿了衣服去洗澡。
凌美娟上班也挺忙的,这晚加了会班刚回来,晚饭自然也推后。
迟野洗好澡出来夏允风已经在写作业了,小孩双手都摆在桌上,后背挺的很直。
药箱放在一边,连角度都没变过。
迟野头上顶着毛巾,鬓角滴着水,一路沿着脖颈上的青筋没入领口。他揉了两下,把药箱提过来:“小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