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220)

　　“可以，您稍等。”服务员答应着走了。
　　霍拓看了看他妈，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 一直在看手机回信息，像是没听见他爸贴心的举动。
　　“妈，这里摩卡不错, 要尝尝吗？”
　　“你想害我啊，嫌你妈太瘦是不是？”钟白露嗔怪。
　　“偶尔喝一次没关系。”霍拓说。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钟白露放下手机, 看了眼他手里的单子点了点说，“这个吧, 摩卡留给游逍喝, 他不怕胖, 那孩子吃太多苦，多喝点甜的。”
　　霍拓笑，“他自己不觉得苦。”
　　母子俩说着话，霍精明在旁边一直插不上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问道，“他爸是不是有恢复的迹象？”
　　“嗯，今年康复效果一直很好。”霍拓又把单子递给他爸。
　　“跟你妈一样就行。”霍景明不接。
　　钟白露很注重身材，饮食非常讲究，霍拓看了半天都是她不能吃的，又刚吃完饭，就随便点了几个蛋糕，凑够最低消费。
　　等待的时间，一家三口坐成三角形，谁都不先开口说话，气氛诡异。
　　最不擅长热场的霍拓，好不容易在脑子里搜刮一个话题，“爸，谢谢您今天能来。”
　　咖啡厅的沙发靠背很高，人坐在上面像是被陷进去了，霍景明挺直腰背不让自己失态，“我是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你给你妈下帖子，却不通知我，看来不支持你的感情，你是打算跟我断了来往。”
　　“不是，担心让您不开心。”
　　“随你吧，从小到大就没人能改变你的决定。但有件事要说清楚，还是那句话，我对游逍没任何意见，挺喜欢他。”
　　霍拓看向他爸，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想法，怎么突然就想通了，这算是同意了？
　　咖啡上来，浓厚醇香的味道给人一种温暖幸福的感觉。
　　钟白露喝了一口，不觉赞扬，冷着的脸渐渐缓和下来。
　　霍景明朝霍拓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开个头。
　　霍拓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事儿，而且一点也不想帮他爸，心内叹口气，探身跟他妈说，“您还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钟白露抬眼看向霍拓，又看霍景明，“行了，别勉强他了，现在咱们家户口本上的人都在场，直接说清楚，霍拓，我跟你爸决定离婚了。”
　　“我没决定，是你妈单方面决定。”霍景明说。
　　“那就是我决定的。”钟白露不想废话，“我已经决定了，你也别让霍拓掺和进来，没意义，也改变不了什么。”
　　霍景明没了耐心，“白露，能不能别闹了？就因为我借钱那件事？我明白你在乎的不是钱，我错了行不行？这事是我没处理好让你生气，我给你道歉，以后都由你来决定，行不行？我们都什么年纪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霍拓心情复杂，他爸上了年纪后一直走的威严路线，加上工作上身居高位，从不会放下身段求人，尤其是在晚辈面前。上次听他爸坦白承认错误应该还是他小时候，虽然语气并不怎么好。
　　钟白露却无动于衷，估计这套词最近听了不止一次，“我已经决定了。”
　　霍景明急躁起来，眉心紧紧皱成一团，“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白露，我们在一起几十年，霍拓都三十岁了，你自己说，我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我霍景明这辈子，心里就只有你，就想跟你一辈子过到老，我是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了，让你非要离婚？”
　　钟白露眼圈泛红，“没有，你对我好，我知道，这事也不是多大的事，但是我真的……我真的觉得过不下去了……”
　　作为儿子，无论到多大年纪，听着父母讨论感情都会觉得尴尬，霍拓恨不得遁地隐身了。
　　霍景明见不得她掉眼泪，跟着难受，语气也软下来，“白露，我这几年脾气不好……”
　　钟白露手机响起来，她助理已经把车开到店门口了。
　　“我先走了，要去见个朋友。”她最后喝了口水，“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别再牵扯霍拓了。”
　　她起身走了，留下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爸，我站在我妈那一边。”霍拓先表态。
　　霍景明没生气，他很沮丧，活了半辈子突然很迷茫，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了。
　　“我从没对不起你妈。”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相信。”霍拓说，“如果您真的对不起她了，她也不会这么纠结难受，干脆利落就离了。”
　　“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就过不下去了？”霍景明深叹一口气，陷入深深的沙发。
　　霍拓说，“她没有安全感了，我们爱一个人就该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少他妈教训我！”霍景明烦躁的骂了一句。
　　霍拓吃惊，“你骂我妈？”
　　他一副淡定的样子，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调侃他爸。
　　霍景明要烦死了，呼噜把脸，警告道，“别告诉你妈！”
　　游逍喝多了，回去一觉睡到晚上，醒来时家里没人，游弋跟同学还有晚场要嗨，小雨推他爸出去遛弯了，他爸今天短暂的恢复清醒，把街坊邻居们激动的够呛，以王大爷为首的几个老朋友非要带他再去庆祝一下。
　　醉酒后脑袋疼，他感受一下，应该是霍拓上次说的神经性头疼，可惜霍医生现在不在，没人按摩。
　　他惦记着霍拓，发信息问他情况怎么样。
　　“我爸怂了，我妈溜了。”霍拓回复。
　　游逍笑的不行，这是什么儿子？还弄的挺押韵。
　　“回来吗？”
　　“你的小兔子还在吗？”
　　游逍还记得喝醉时的酒话，脸皮热起来。
　　“溜了。”他学着霍拓刚才的话。
　　“那我去帮你逮住。”霍拓马上又发来第二条，“你在干嘛？”
　　“躺着没起，刚醒。”
　　“先别起，等我，不然等下还要重新脱。”
　　……
　　游逍不配合他的骚话，装着没看见，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捞过床边的睡衣穿上，重新躺好后想了想，又起身脱了。
　　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游逍滚成一团笑的止不住。
　　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扬起的嘴角渐渐撇下来。
　　仿佛脑子里有根叫丁不超的警戒线，只要一开心一笑就会触碰到，所有的快乐都变成罪过。
　　游逍心中悲痛，今天这样的场合，最不应该缺席的就是丁不超，游弋跟他亲弟弟一样。他俩一手带大这个孩子，多少次小孩生病发烧，两个半大男孩笨手笨脚的照顾。
　　有一年夏天游弋骑自行车摔跤，磕在石墩子上，流了好多血，丁不超顾不上穿鞋，抱着他往医院跑，脚掌烫了好几个泡。
　　太多太多了，游逍现在根本就不敢想，可又控制不住，从没发现自己记性竟然这样好，清晰记得所有细节。
　　如今孩子长大了，迈出人生第一步，他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绝不能简单一个失踪就交代了。
　　他连着找了贾东两天没见人，公安局的人说他去外地办案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游逍有他手机号但没敢连续打，他懂规矩，以前丁不超出门，他也不会轻易打电话。
　　他最近也忙起来，项目进入第二阶段，郭辞他们出差在外，所有的报告和论文都要他来写，杨老师本来就有意用这个项目培养他，给他压力很大，丝毫不敢分心。
　　周五下班，办公室的人快速离开回去过周末，只留他一个人加班到十点多。
　　再过几天就要送游弋去上学，他想带着他爸一起去，顺便在南方玩几天，在此之前要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
　　手机响起来，他以为是霍拓，现在很少有人会打电话，有事都是发信息。
　　他看也没看，接起来说，“还没完呢，你先回吧，我等下自己打车。”
　　“游逍，我是贾东。”
　　游逍一激灵，瞬间挺直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