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抵达(11)
二十多分钟后,蒋州去队里的卫生所配的药终于熬好了,他用个碟子端着碗药,仔细吹冷后,走到床边,此时汉子已经干干净净的了,身上的泥水和伤口全是蒋州一点一点给他收拾的。
蒋州把汉子叫醒扶起来靠在床头,喂完药,又把自己从叶城带来的油药在他受伤的地方按摩揉捏促进吸收,疼痛让闭着眼的人哼哼唧唧的。
结束后他收拾好东西,守在床边,汉子伤到这种程度,半夜肯定要发热。
第二天天亮时,张超超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他摸黑爬起来,自以为趁人不注意的收拾完了,就赶紧出了门。
坐在床边的守了一夜的蒋州直起身,掀开被子,看着汉子裸露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恢复的还算好。
他给人掖好被子,走到正对他那撑床的衣柜,挨着的一个四腿桌子前。把小炉子上面用砂锅温了一夜的粥,帕子包着沙锅耳柄端下来,放在床头,把门锁上出去了。
这一去晚上才回来,远远看见一个人蹲在门口空地上,钥匙在他手上,估计是张超超回来没钥匙进不去。
走到门口,像没看见有人,蒋州直接开了锁推门进去。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张超超看蒋州开门进去,赶紧站起来跟在他后面进门。
汉子躺在床上,眼闭着睡着的,那粥没了一半,伤成那样能喝上一半就算不错了。
蒋州顾自走到床边,把自己手里在山上找了一天才发现的红山放在床头柜上。
红山是一种药的土名,对于愈合伤势有奇效,这是蒋州在村尾前面的大山上,按照记忆中的模样细细找了一番,最后在山深处找到的。
有了这药,汉子起码可以少受点罪了。
蒋州在山里搜寻了一天,尽管他身体素质很好,但那山路崎岖难走,一番折腾之下再强壮的人也是会有些疲惫的。
他洗漱一通,脱了沾了一身尘土的衣服,单套着一件四角内裤,掀开被子,上床睡了。
汉子浑身暖烘烘的,让蒋州在外面脱衣服时被潮湿的空气带走温度从而冰冷的身体热和了不少,像个小火炉一样的散发热度。
边上一直偷偷注意着的张超超,从被子破了的洞里里支出一只眼,看见高挑个儿浑身上下只套着个裤衩儿,直接掀开被子上了床。
他眼都要看直了,原来高挑个儿对这黑汉子这样好,两人这样的好兄弟。他亲眼看见蒋州啥也不穿就进被了。
再一想,原来自己帮错人啦,搞了人家兄弟。怪不得人不理自己,恨死那个女知青了嘛。
第8章 河边
一连躺了几天,用上了那红山,汉子才算好了些。
这天中午,蒋州正在喂人喝粥。
这穷乡僻壤的,白米少的可怜,也不知道高挑个儿是怎么弄到的。刚在大食堂里吃过玉米窝窝的张超超,口水都馋出来了。
这世上什么都有可能灭绝,就是这窝窝不可能,它可比那些大文人还要活的久。
张超超起码得有几年没吃着米了,原本他家本来就没钱买米吃,后来西国又闹着打仗,就更穷了,连窝窝都吃不起了,哪里来的钱吃米嘛。
然而看着高挑个儿喂完人后坐着床边的小凳子上,跟自己一样吃玉米粥,张超超默默打消了,腆着脸找高挑个儿要一勺米粥尝尝的念头。
啧,他移开眼,背过身去,继续缝自己穿了几年的的白背心,眼不见心不乱。
守卫室里蒋州拿着勺子,喝粥时碰撞瓷碗的声音,忽然被一个大嗓门打断了。应该是一个年纪有点大的男人在门外喊着。
“蒋州小同志在么?队长有找”,一听就是抽了多年老烟的嗓子,里面带了劣质的讨好。
没有等蒋州回答,张超超针尖连着的线,穿过白色的背心布料。他边从白布上扯着线,边站起来对外面喊了一声。
“得嘞,叔,他马上去”。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已经知道蒋州是不怎么喜欢和人说话的性子。
蒋州沉默着喝自己的粥,垂着眼皮。
汉子在床上偷偷看他,蒋州对他这样好,他都不晓得怎样回报才对得起。
他无意识咬住下嘴皮,牙齿磨得嘴皮充血微肿,心里挣扎的想了一会儿,他横下心来。
如果说那晚他对蒋州说的约定是迫不得已的,那么经过这些天,蒋同志对他的帮助和照顾。蒋同志对他的这些自大奶奶走后,从来再没有人这样对他的好。
他心里已经想通了,不管蒋同志会不会嫌弃他肚子冒出来的娃娃,他一定要给蒋同志生个好娃娃,报答蒋同志的对他的恩情。
他一定要圆了蒋同志的心愿,虽然不知道蒋同志为什么就想要一个娃娃,汉把那归结于知识分子特有的思想。那他一定要好好遵循蒋同志的思想,提高自己的思想。
一点点的好就可以让这个老实得厉害的黑汉子给人生娃娃了。越是在苦难中的人,越是容易被一点轻微的善意打动。
蒋州吃完了玉米粥,站起来离开小凳子。傻傻盯着人看了半天的汉子,赶紧收回眼,低下头,生怕被发现。
蒋州出了屋,在那屋檐下的大水缸里舀出水来把碗洗了,这儿没安水管,用的是水井,蒋州他们小屋离队里的水井挺远,所以备了一个水缸,方便日常生活。
他拿着碗进屋在碗柜里放好了,他走到门边的时候,转过头,对着一见他看过去,就立马低下头的汉子说道,“有事找人叫我,嗯?”。
汉子一听这话,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哦哦,俺晓得了”。
至于这人嘛,屋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就算蒋州不刻意提,那张超超也定是会帮忙的。
小道上三三两两的人,都是从队里大院出来回家的,现在是午后,这些人都是在大食堂吃完饭后要回家休息或者做事情。
队里大院那是队长住的地方,也用来办公事,队里大院呈一个回字形,一走进去的大门占了一边,大食堂就建在大院里,占了左半边几间房子,最中间上面那几件屋子就用来办公的。
而最右边的那几间就是牛队长家的了,队里面的村民实际除了吃饭和有事要办,其他时间都不会去大院的。
人们都在看他,不是正大光明的看,是躲着,撇几眼,像是看什么犯人一样,后面有人叫他,“蒋州,蒋,蒋州同志”,是个女生的声音。
带有女生不好意思的时候,那种特有的羞涩和细声小语。
蒋州没回头兀自走着。
那女生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几遍。见人一直没转过来,后面才渐渐觉过来那么些意思,就不喊了。
被这一晾,女生的自尊让她十分过不去,面上已经带了些尴尬的表情。难以忍受那些尴尬,水灵灵大眼睛的眼底已经透了些红。
对于蒋州不理她的行为,女生有些气恼。一气之下,她直接走上去,想拉住头也不回,自顾自走着的人的手臂。
蒋州适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女生的手就僵在半空。
经那淡淡的一瞥,女生心底冲动的几分气恼,一下被那冷淡的眼神凉了个彻底。不敢拉蒋州了,慢慢又缩回去。
周围人多,有人看见这情形,已经开始嘀嘀咕咕。女生脸皮薄,眼一红就要哭,可一看蒋州的眼又不敢哭。
蒋州没有停下来的意味,见人住了手,利落转回头,直接走了。
小姑娘自尊心都重,主动搭讪已是不易,更遑论,被这样当着许多人的面晾着不理。虽然蒋州什么都没说,但是光那眼神就让她丢死人了。
耳边细碎人声,女生只觉十分丢人,情绪一崩,哭了出来,小跑走了。
大院里人声鼎沸,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头,蒋州走进去在边角屋檐下找了个凳儿坐着。
大院里搭着个台子,打人时用他,讲演好人好事时用他,队里通知什么办法时用他,什么都用他。
台子下围着一圈木桌木凳,木桌是队长,书记,会计的。木凳是普通人的,全是队里的人自己家搬来的。
人们交头接耳,互相打探消息,想方设法摸清楚这次会是打人还是什么。
牛队长叼着个大烟杆,鼻子噗噗直冒气,到真像个牛魔王了。他从院子外背着手走进来。“安静,大家伙儿安静”,一走到院中就抬高双手示意大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