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之上(114)
陈洛愉继续扭动,发觉还是挣脱不了便停下了,睁大眼睛去看床边的人影:“你、嗝。”
赵俊凡问:“我什么?”
“明知故问!”
“哦,那你先回答我,干嘛要吃帕罗西汀?”
床上的人安静了一瞬,随后低声道:“不知道你说什么……”
赵俊凡也看不清陈洛愉的脸,但从他软下来的语气就猜出是心虚了:“这是抗抑郁的药,你吃了多久?有没看过精神科医生?”
这话让陈洛愉想起了精卫中心发生的事,心里又开始难过了,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什么消息?”
“就是我说想见你,”陈洛愉觉得很委屈,想生气又怕陈飞麟会不理睬他,只好憋着这口气,“你现在怎么这样,以前去哪都会跟我说,现在老嗝,老是一声不吭就消失……”
“你有没有想过,我找不到你会多担心?”
“我一个人去六角亭,杨主任说是我嗝,妈把我送去矫正才会忘了你,我真的好难受啊!”
感觉到压着身体两侧的力道松开了,陈洛愉抬起手臂就挡住脸,却挡不住狼狈的声音。
他真的受不了了。
这种不上不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日子还要过多久陈飞麟才肯原谅他,才肯答应和好?
还是说他们其实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在一起了? 所以陈飞麟才一直拒绝他?
他激动得胸口都一抽一抽的,赵俊凡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也看清了床上的身影。
刚才陈洛愉说的那些在外人听起来比较难懂,不过赵俊凡对他有一定了解,又都学医,自然能听明白六角亭是什么,猜到送去矫正的意思。
一只手摸到赵俊凡身侧,试探着捏了捏他撑在床上的手,接着就是一只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赵俊凡低下头,看到陈洛愉挪开了挡脸的手臂,那双在黑暗中闪着泪光的眼眸凝视着他,哪怕看不清情绪,依然能感觉到视线里的专注。
犹豫了一阵,陈洛愉轻声说:“哥,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赵俊凡看着他:“什么问题?”
陈洛愉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很难开口,赵俊凡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更小声地问:“你,”
“你还会不会,接受我?”
晨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在阳台的白瓷砖墙上折射出淡金色光晕。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青羽鸟儿静立在晾衣绳上,似乎在与抽烟的男人对视,在男人呼出一口烟后,它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望了眼隔壁依旧安静的阳台,陈飞麟转过身,背对外面仰头靠着。
在阳台站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已经抽到第四根烟了。之前答应陈洛愉会尽量克制烟瘾,真要做起来却很难。尤其是昨晚,他为了进一步增加曹胥的信任,把一批假药安全送到目的地。
接货的人验收完毕后勾上他肩膀,往他胸口的衣袋里塞了个厚厚的红包,笑着拍了拍,跟他说辛苦了,去按摩放松一下。
看着那些人把货抬上车的身影,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最后只能拿烟出来,借着抽烟的动作让自己看过去没什么异样。
曹胥做假药这一行已经很久了,涉猎范围广,金额也大,老吴那队人一直盯着他。可惜曹胥和他背后的人很小心,始终没被抓到实质性证据,上次曹胥入狱还是因为账务问题,出来后就脱离集团,又为破案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陈飞麟在曹胥身边待了四年半,在牢里吃足苦头才逐渐得到曹胥的信任,出狱后留在身边。不过曹胥周围还有其他人,他想拿到最关键的资料就只能慢慢渗入。
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陈飞麟又点燃一根,刚盖上打火机盖子,隔壁阳台门就打开了。
他以为陈洛愉醒了,抬眼却看到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
对方也有点意外,打量他片刻后,问道:“陈飞麟?”
烟蒂被牙齿重重一咬,烟油的焦味涌进了喉咙里,陈飞麟顿在当场,脸部的神经都有点僵了。
从他的反应看出自己猜对了,赵俊凡勾勾嘴角,又把他打量一遍才转身进去。看着阳台门在赵俊凡身后缓缓关上,陈飞麟用手撑住护栏,用力甩了甩头。
刚看到对方的时候,因为逆着光线所以他没认出来,后来才想起这是陈洛愉医院的同事,也是上次把陈洛愉背上楼的人。
可对方怎么会叫出他的真名?!
而且现在才五点刚过,对方就出现在陈洛愉家的阳台上,他三点半到家时并没听到陈洛愉那有动静,所以说这个人是在陈洛愉家过夜?
能叫出他的名字,又待了一夜。
陈飞麟不敢想下去了,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陈洛愉应该不会不知道轻重。但如果不是陈洛愉说的,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嘴里的烟燃了三分之一,烟灰终于掉落下来,烫到了脚背,也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又去看对面的阳台,想着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先过去了解情况。
回到房里换了身衣裤,他直接到对面敲门,很快赵俊凡就来开门了,看到是他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不让他进屋。
陈飞麟蹙着眉和赵俊凡对视,赵俊凡斜靠在门框上,摆出一副等他说话的样子。
僵持了一阵,陈飞麟先问:“洛愉在哪?”
“睡觉呢,”赵俊凡指了指主卧方向,“昨晚在床上折腾得太累了,睡得跟小猪一样。”
“你听,”赵俊凡笑眯眯地说,“还打呼。”
第94章 看光了
陈飞麟比谁都清楚陈洛愉睡觉会不会打呼,他已经没耐心耗着了,推开赵俊凡就往里走。
赵俊凡跟在后面进房间,等陈飞麟看到床上酣睡的人了才道:“你这样不好吧,没经过同意就进来看他睡觉。”
陈洛愉的床单是素色的珊瑚绒,这种本来就容易蹭乱的面料经过昨晚的一通挣扎后全皱起来了,一只枕头还掉在床边的地毯上,让陈飞麟记起了以前他们上床的情景。
偏头打量了陈飞麟一眼,赵俊凡抱着双臂继续:“看够了吧?该出去了。”
陈飞麟走到床边弯下腰,赵俊凡以为他想掀被子,正要上前拦着就见他摸了摸陈洛愉露出的脚底,拉过被子盖好,又捡起枕头拍干净放回去,最后才把陈洛愉肩膀两侧的被子捂实了。
看着他做这些,赵俊凡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昨晚陈洛愉说得断断续续,赵俊凡只能猜出他和陈飞麟以前在一起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他妈还把他送去矫正,结果就导致他忘了陈飞麟。
陈洛愉从没提过与记忆有关的事,也不怎么说自己的过去,赵俊凡一直以为他就是这么别扭又闷的个性。但如果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的是他的母亲和抑郁症的话,那陈飞麟又知不知道这些?
赵俊凡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只是昨晚陈洛愉把他当做陈飞麟哭成那样,他看不下去了。
“哎,”他出声道,等陈飞麟回过头了才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陈飞麟的脸上没表情,淡淡地问:“他怎么喝得这么醉?”
赵俊凡嗤笑一声,靠在后面的柜子上:“你拿什么身份来问我?”
对面看过来的眼神冷了几分,赵俊凡也不指望陈飞麟会干脆回答,便换个话题:“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昨晚他喝醉了,还把我当成你。”
赵俊凡故意把话说到这里停下,即便陈飞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能从呼吸频率观察到了些许不同。
达到想要的效果后,赵俊凡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他现在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我可不能让你跟他独处。”
陈飞麟仍旧站在原地,也没有因为赵俊凡话里的意思做出反应,只继续问道:“昨晚他说了什么?”
“没经过他的允许,我不可能告诉你。”
陈飞麟又问:“你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