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枕大被/应长好(8)
关鸿名点点头,脑子里闪过了披头散发的金飞燕,悄悄地打了个寒战。
雷蒙将关鸿名的杯子里又倒满了清亮的酒液,悄悄地凑近关鸿名:“关先生,我听说中国人结婚都很早,你们兄弟两个很出奇!”
关鸿名一愣,也笑:“确实。文寿总是拦着我结婚,觉得那些女人不够好。”
雷蒙仿佛听到了有趣的消息:“哈!文寿拦着你吗?”他想象了一番那个刻薄的文寿瘪着嘴求人的模样,简直要捧腹了:“哈哈哈!文寿真这么说过吗?”
关鸿名低头笑着也喝了一口。他觉得自己喝得有些暖意融融,已经足够了。再喝下去,就要酒令智昏了。
然而雷蒙听到这有趣事情,兴致才起,又给他满上了:“关先生,文寿在你面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啊?”
关鸿名心知不能再喝,再跟这个酒桶喝下去,酒精误事,必生祸端。但眼看脱不了身,估摸着自己得装一装不胜酒力才能逃脱了:“呃、这个嘛……”他假作恍惚地笑了一下,脑袋一晃:“雷蒙,不好意思,我仿佛是有些……”
“啊?”雷蒙眉毛一挑,也不知他是真晕假晕,只见关鸿名已经站了起来,也就只好扶着他了:“我带你去休息休息?”
谁知他俩刚拖带着站起来,文寿拨开重重小妞的包围就走了过来,风风火火,语气不善:“我大哥怎么了?”
雷蒙望着他笑:“文少爷——你大哥说他有点儿晕,我扶他上去休息。”
文寿左右一瞟,见女人们没有跟上来,照着雷蒙的肚子就是一捶:“你他妈的!你敢灌他?”
雷蒙揉着肚子,委屈极了:“我没有,我哪知道你大哥这么不能喝?”
文寿懒得理他,将关鸿名的手臂扛在肩上,试了半天,回头骂道:“瞎了你!过来搭把手!”关鸿名的一身腱子肉不是白长的,尤其是他此时还要装醉,也就把重量狠狠地放松了。
雷蒙只好委屈兮兮地扛起了另一边,二人合力,把关鸿名抬到了客房的床上。
“行了吧?”雷蒙拍了拍手,又想起来挤兑文寿一句:“哎,你拦着你大哥结婚对不对?对不对?你这个恋兄……”
文寿抬起腿朝着他就是一记猛踹,低声吼道:“你还敢叫唤,滚!把灯关了!把门合上!”
雷蒙哼了一声,推门出去关了灯。
文寿蹲下身,借着窗外的一点光线盯着关鸿名。大哥的轮廓这么一映衬,就更加地清晰分明。关鸿名在床上假寐,冷汗都要出来了:他总不能这时候说他是装的。
文寿伸手摸了摸大哥的头发,接着俯下身,鬼使神差地吻了吻大哥的眼皮,跪在了床边,喃喃道:“我本来今晚就想和大哥说,雷蒙这么一打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说了。”
他看着大哥的眼睫毛,不长,垂下来,显得柔和而静谧。
“大哥,你有多迟钝?什么时候才能看出来?”文寿伸出手,轻轻地剐蹭关鸿名的鼻子:“还得多明显才能让你发现哪?”
他抚摸着关鸿名的脸颊,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将门合上了。
雷蒙一直守在门口,听见了文寿的脚步声,立刻悄没声儿地溜了。他一边下楼,摸着下巴,嘴里喃喃着,竟吐出了一句中文:“文少爷……哈哈哈。”
关鸿名在房间里,文寿走后,他的眼睛始终不敢睁开。
良久,他坐起了身。
这想必是做梦。这梦境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头沉得很低,默默地问了自己一句,继而仿佛真的醉了似的,倒在了床上,茫然地搓着脸。文寿摸过的地方渐渐开始发烫。关鸿名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了他自己:这就是真实。
——
文寿心事虚掩,下得台阶来,走到沙发边,挨着三条雷蒙坐下:“你给他喝的什么?”
雷蒙望着他,眼神闪烁,指了指那个八棱杯子:“白兰地。”
文寿端起来喝了一口,他的鉴酒水平一般,喝不出好坏,也不去打什么五感通明的机锋:“呸,怎么这么辣?他喝了多少?”
雷蒙朗笑出声:“你们不愧是兄弟——两三杯罢了,就这个杯子,真是很少!”他放下杯子,侧头看文寿,眯着笑眼,舌头在嘴里打转:“喂,你还没说,你是不是拦着你大哥结婚?”
文寿扭头望了一眼雷蒙,没有说话,心想这个雷蒙的闲聊总是毫无铺垫,直来直去,他花了好久也难以习惯。
他不说,雷蒙就要引诱他说:“兄弟,是不是我看走眼了?你是不是真看上你大哥了?”
文寿一个不慎,将手里的杯子倾倒,酒洒在了地毯上。
雷蒙顿时故作惊异道:“真的?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两兄弟,”他仰起头喝了一口,一边摇头,一边情不自禁笑了:“我小看你了,我真是小看你了!中国人能接受这种事吗?我看在美国倒是很少,你……你真喜欢男人吗?你哥哥?”
文寿听这个论调,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忌惮向人承认他喜欢大哥,故而只是捡起杯子,又倒了些白兰地进去:“关你屁事?”
雷蒙也不恼怒,只是更加凑近他的耳朵,声音低沉而富于调笑:“喂,别生气,我太吃惊啦!关先生,他很有魅力。我要是他的情人,我也喜欢他。”
文寿警觉地回头看了雷蒙一眼,他心知三条雷蒙能与自己结为知交,盖因二人兴趣爱好大略相似:“三条,你敢打我大哥的主意,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雷蒙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望着文寿:“你真是很喜欢关先生,你是认真的吗?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
文寿懒得搭理他,端着玻璃杯,向后靠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啜饮起来。
雷蒙当即岔开了话题,缓解一番气氛,谈了谈不咸不淡的课业工作。等到文寿都要敷衍得不耐烦了,雷蒙看了他一会儿,追上来重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情:“你跟关先生上过床了吗?”
文寿一听,险些就要将酒水全泼在雷蒙的脸上,放下杯子呛咳了几声。
雷蒙张大了嘴巴,继而捧腹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处女,这么害羞吗?”
文寿的脸上此刻全然泛红了,倒不是因为不胜酒力,是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深刻考虑过,偶尔思念大哥到了深处,也就是在梦里亲亲他罢了——只是他还没有思及下一步,就已然在梦境中泄了。
雷蒙直起身,挑起眉毛对着文寿挑衅地笑:“小处女,你知道该怎么上床吗?”
文寿拍开他的脸:“放屁,别这么叫我。我当然知道。”
“嘿嘿,你和你大哥,谁在上面?”雷蒙歪着脑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要是你在上面,”他仿佛想象不出这个场景似的:“哈哈哈……你可以来跟我讨教讨教。”
文寿扭头一瞥雷蒙,心里骂这个洋串儿实在是臭不要脸,继而看了一眼手表,竟和他唠唠叨叨了半个小时,不由得站起身,顺手扇了雷蒙的脑袋一下:“我去叫我大哥,我他妈的不奉陪了。”
雷蒙仿佛是头一回在文寿面前打了胜仗似的,追着就要过去:“我帮你!”
文寿手插西裤口袋,抬起腿对着雷蒙的屁股就是一记不轻不重的飞踢:“找你的床伴去,他妈的姑娘都要跑了!”
雷蒙被他踢得一趔趄,歪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文寿,嘴里喃喃地骂了一句,倒真是不跟着了。
文寿蹑手蹑脚地推开客房门,意外发现大哥正坐在床上。他悄悄地开口喊了声:“大哥?”
关鸿名侧过头,轻轻地应了他一声。
文寿欣喜地走过来,半跪在了关鸿名身前,伸手要把他扶起来:“大哥这么快就醒了吗?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走吧?”
关鸿名捏了捏他的手,继而松开了:“我能站起来。走吧。”
文寿将他的手上动作尽收眼底,没有多说,只抬头笑道:“好。”
二人行至门口,预备和雷蒙道别。雷蒙此刻怀里已然依偎着一个胸脯饱满的金发女郎,他见文寿要走,立刻拖着该名一脸不情愿的女郎过来,在门口站定了,朝着文寿眨了眨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亲自开了门,对关鸿名微笑道:“好像是下雪了,两位小心点儿。”
第十四章
出得门来,两人发现这雪下得并不大,一叠接一叠,落在地上,徒劳地融化了。夜空为这场雪变换成青乌颜色,只能借由昏黄路灯来辨识道路了。各家都在屋子里欢聚,街上的确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哎!大哥,头一回见这儿的雪吧?”文寿搓着脸,偏过头问他。
关鸿名看着天空,这雪花儿仿佛能直落进他眼睛里:“是,头一回。”他低下头,听见文寿在对着掌心呼着热气,顺手就将他的手牵过来,紧紧地夹在了手臂底下儿。
文寿因为这个动作发笑:“大哥真疼我啊!”
关鸿名仍旧低着头,喉头一哽,没接他的话茬。文寿看不清他的脸色,不在意道:“大哥,走快点儿,回家烤烤炉子。”
良久,关鸿名才慢慢地开了口:“文寿,什么时候开学?”
文寿仰脸算了算:“还得有大半个月。”
关鸿名的声音低沉,犹豫不决,话里的笑意冻得发僵:“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女友给大哥瞧瞧?”
文寿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笑。
他站在路灯下,将手从关鸿名的胳膊底下抽了出来,继而双手握住了关鸿名的肩膀,正对着关鸿名,迫使他停了下来。文寿此刻脸上坦然,头发上落着零星的雪花,嘴上的红也不知是不是冻的。他细长的眼睛望着关鸿名,声音带着些颤抖:“大哥,你知道,你听见了,对不对?”
关鸿名顿住了脚步,却没有抬头。他垂着眼睛,嘴唇微不可察地蠕动着,是默认了。
文寿脑子里的一根弦顿时绷得死紧,他用了力,想将关鸿名的脸捧起来,然而关鸿名犹豫着一偏头,并不随着他。
文寿的心里仿佛猛地被针给刺了一下儿,于是慢慢地垂下了手,静静地只是站着。
“大哥,”良久,文寿开了口,伸手将关鸿名肩膀上的雪给拂了下来:“既然你知道了,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关鸿名听了这话,却将头埋得更低了,仿佛是他自个儿做了什么错事,偷听到了文寿的独白。
“大哥,”文寿弯下身子去瞧关鸿名的脸,看清楚了他的表情,声音便低沉起来:“大哥,这事情让大哥这么难过吗?”
关鸿名被他这么一瞧,猛地抬起脸,眼睛灰蒙蒙的,抬眼看着文寿,仿佛一头受惊的牡鹿。
文寿看他脚底不稳,立即朝他伸出手,关鸿名却向后一步,让他挥了个空。他朝着空中握了个拳头,手慢慢地又放了下来,对关鸿名皱起眉毛,脸上是笑,嘴角却不自知地向下撇:“大哥,你怕什么呀?”
关鸿名看着文寿的表情,心里不知怎么地拧得厉害:“文寿,这是不行的……”
文寿预想了无数次关鸿名会怎么反应,然而听到这几个字,他的心里依旧毫无防备地被捅了个窟窿。
这窟窿捅得他一时如鲠在喉。他的手在兜里捏成了拳头,望着关鸿名笑:“确实……大哥要继承爸爸的家产,还要把家产传下去,大哥当然觉得这是不行的。”
他咬着后槽牙,笑僵在脸上,看着关鸿名发愣。
让他放弃关鸿名,是几乎不可能的。他站在原地,困顿地微笑着,脸上渐渐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骤然要大哥在他和未来之间选择,这么看来,是自己过于冲动了。
关鸿名也看着他,却有些手足无措,皱着眉头,一字一句轻缓道:“文寿,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知道你……”
文寿一抹眼睛,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关鸿名拉到了怀里,撞在自己胸膛上。他想再冲动一次,他的话憋得太久,再不说,就要激出眼泪来了。
“大哥,只要你想,你去结婚生子……逍遥快活,怎么着,都、都随便你,”他搂着关鸿名的腰,箍得死紧,声音发颤:“我总可以等的,等到大哥七十岁,八十岁,总有一天,可以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我总可以等的……”
关鸿名在他怀里惶惑地眨着眼,甚至忘了挣脱。他一时慌张,未及多考虑就开了口:“文寿,不要胡说八道,怎么会让你……”
文寿搂紧了他,眼圈发红,下巴愈发地显得瘦削,额上支棱着青筋,还能在风雪中笑了开来:“大哥,你想娶多少姨太太,我都乐意。只是大哥,你这一辈子,就想起我一次,好不好?大哥,求求你了……”他愈说声音就愈发地低,到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关鸿名抓着文寿的衣领,在他的怀里轻声反驳:“说什么傻话?”
文寿松开了他,伸出食指轻轻地按住了关鸿名的嘴唇,对着他眨了眨眼,鼻子一酸,却又是笑:“大哥,不要再这么说了……我会以为、以为大哥你也爱我。”
关鸿名被他这句话堵得难受,又听他的声音变了调,抬眼去看他,这么一瞧,便立刻急得去伸手擦他的眼泪:“文寿,不要哭,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从小看不得文寿受委屈,然而现在,让文寿委屈的就是他自个儿。关鸿名的感情世界从未如此刻这般丰富多彩,他的本能与理智在交锋中不相上下,几乎逼得他中止了思考。
文寿攥住了他的手,拿袖子抹了抹自己白而尖的下巴颌,略微低了头去看关鸿名,挤出一些笑,这模样倒真不如哭了:“大哥,弟弟喜欢你,是弟弟一厢情愿,大哥没有错,不要怪自己。”
他将关鸿名的手揣到了兜里,装作若无其事,用力吸了吸鼻子,又摸了摸他的眉毛,笑道:“雪这么大,眉毛都愁白了。”
关鸿名是疼爱文寿的,他小时候看见文寿嚎啕大哭,会感到怜惜而忧虑。
然而如今文寿人高马大地站在他面前,只落了几滴眼泪,他不知为何,却感到了心痛和酸涩。这感觉不受他的理智控制,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仿佛是往他的骨髓里打进了一针冰。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冷得想要去抱一抱文寿,却最终没有勇气伸出手。
雪还没有停的意思。一旁的棕榈叶面上已然浮了一层白,风一吹,摇摇晃晃地又落了下来,碎了一地,隐进了泥里。
两人并肩而行,牵着手,却一路默默无语。
——
及至后半夜回了家,二人没有多交谈,各自是一番心事惴惴,匆匆回房睡了。
文寿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呈大字,脑子里渐渐地从方才的风波中冷静下来。他万千思绪蔓延,结而归一,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妈的,狗脑子!我他妈真是个……
文寿结结实实地真扇了自己一下。
自己被大哥那么一激,该说的、该揣心里的,三七二十一,全抖落了。抖落完了不说,还流了一鼻子泪,仿佛是指责大哥的不是了。文寿悔不当初,恨不得将床板钻出个洞来。
大哥那个慢劲儿,大哥那个脑子,我还不清楚么?他还没回过神,我他妈的,我把话都说干净了,说得没有回环了,还能要大哥怎么说?文寿在床上生自己的气,他胡乱地踢着被子,恨不得现在就去跪在大哥面前,说自己方才疯癫无状,都是喝高了发傻。他又想起自己流了几滴眼泪时,大哥的那个神情,不由得又扇了自己一嘴巴:混账东西,把大哥吓着了!
文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说什么让他去结婚生子,他现在气运丹田,回过味儿来,脱了方才梨花带雨的套儿,最后竟然起了歹毒心思,想要不择手段地阻止关鸿名结婚了。
关鸿名的脑子在这方面确实不快。他仿佛是拒绝去思考兄弟二人的将来问题,拒绝去想象明天早上会是个什么情形。
他坐在床上,在翻他那本《浮士德》。这本书他带来了美国,当初文寿嫌重,还不让他带。他擅长于将心事融进书里,如此一来,他就不必再动脑子去想了。
文寿喜欢他。关鸿名想起这件事,心里涩得发痒,不自觉地就往被子里滑了几寸。
他的书签还夹在恶魔与浮士德签订契约的部分,边上还有他的批注:生前,还是死后?
生前,还是死后?
关鸿名看着自己的字,脑子里一团浆糊。
倘若他是浮士德,他要怎么抉择?
这些个问题过于复杂而沉重,他将书合在了一旁,没有心思看了。今晚的牛奶是他自个儿热的,有些冷了。他喝了最后一口,缩进被子里,悄悄地在心中想:没有文寿热的好喝。
可惜,不由得他不去想。关鸿名今夜的运气是十分差劲的,甚至他的梦也没有放过他——他梦见了幼年的文寿。
文寿约是四五岁,头发汗湿得贴在额头上,小尖下巴汗津津地,站在关府后头的花园里,手里举着只蜻蜓给他,告诉他:“鸿哥哥,蜻蜓。”
但这蜻蜓明明眼见着要死不活,却扑拉着翅膀,竟然飞走了。
文寿口里流着涎,指着蜻蜓消失的方向,拽着关鸿名的衣角:“飞、飞……”
关鸿名蹲下来看着他,对于这个久违的年幼文寿感到新鲜,帮他擦了口水,继而肯定道:“飞走了。”
文寿茫然地看着关鸿名,酝酿了一番感情,这才扯着嗓子,红着脸,虽然竭力去嚎,声音却还是尖细孱弱:“鸿哥哥,我要蜻蜓、我要蜻蜓……”
关鸿名看他一哭便慌了:“不要哭,我去给你抓,不要哭。”关鸿名急忙跑近一簇低矮花丛,左扑右逮,流了一脑门的汗,才勉强又捉来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