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下(23)
付行云穷怕了,红了之后就没委屈过自己,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虽然没说什么,但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墨镜也没摘,只看窗外。闻逝川也沉默着,连句“经费紧张”之类的场面话也不说。
整个行程大概四个多小时,付行云戴着墨镜,闭目养神,打算一路睡过去,没想到倒是真的睡着了。睡得还算舒服,飞机有规律的轰鸣声像安眠曲,等付行云迷糊着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闻逝川脑袋挨着脑袋,闻逝川也睡着了,呼吸平稳。
付行云发现自己的墨镜被摘了,放在旁边,窗户的遮光板也被拉下来了。他没动,怕把闻逝川弄醒了两个人尴尬,他发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一点点随着闻逝川的节奏平稳了下来。
闻逝川皱着眉哼了两声,可能快要醒了。
付行云转念一想,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定定地睁着眼,瞪着闻逝川。闻逝川带着困意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头顶着头,肩膀挨着肩膀。像是在比谁不眨眼的时间长,谁都没动,也没移开目光。
失策了。
闻逝川没怎么样,付行云的心脏倒是砰砰跳起来,脸颊开始发烫,耳根也热热的。主要是闻逝川的眼睛太过好看,眼窝深邃,还带着一点没睡醒的懒洋洋,像打盹的大猫,就这么看着他。
付行云在自己露馅之前,迅速地撇开头看向窗外。正好是黄昏,夕阳像倾泻的颜料盒,染红了所有的云朵。付行云的心脏犹自砰砰直跳,闻逝川在旁边伸懒腰,碍于位置狭窄,伸懒腰也伸得缩手缩脚的。
此时,付行云想起当年和闻逝川分手的时候,自己发的毒誓。
“你等着吧,闻逝川,等我红了,在看你一眼我他妈是猪!”
付行云愤恨地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猪了千遍百遍了。
十月份的西南已经不太热了,尤其是太阳下山之后,穿着单衣都有点儿冷。机场降落的城市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又辗转乘绿皮火车,要坐过夜。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火车都已经比多年前舒适很多,但付行云还是十分难受,从身到心的难受,因为这让他想起他离开闻逝川那年坐的大巴,颠簸、味重、心情茫然。
付行云已经完全没有了明星的样子,大晚上的墨镜已经摘了,妆也掉得差不多了,在机场就已经把修身的衬衣长裤换成舒适的t恤牛仔裤。
当时闻逝川和团队勘景之后和付行云大概说过拍摄地的情况,付行云其实已经心里有点数了,而且他感觉,这种艰苦的拍摄过程,正好是个极吸睛的卖点,他也就逆来顺受了。
只是坐过夜火车的感觉比他想象中的要差更多,大概是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付行云压根儿没有睡着,他觉得枕头被子都有股霉味。他摸出自己的香水喷了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只是窗帘太薄,压根挡不住外面极偶尔闪过的路灯。
付行云干脆睁开眼看着窗外发呆,车里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觉得烦躁,摸出香水又喷了一次,下面铺位传来了一声喷嚏,付行云扒着床沿往下看,正好看见闻逝川在搓鼻子。付行云扒着铺位,有些笨拙地爬下去,脚一下没踩准踩到闻逝川的小腿上,闻逝川闷哼一声,付行云忙挪开脚。他别别扭扭的,不愿意坐在闻逝川的铺位上,站着穿鞋子,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付行云走到火车车厢之间的吸烟区,他点了根烟,可以看到窗外飞快后退的树影、起伏的群山还有星星。他抽了半根烟,门被拉开,闻逝川也来了,手上也夹着烟。两人对视了一眼,付行云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仍然看窗外。
耳边响起打火机打火的“喀嚓”声,不知是不是打火机没油了,他好几次都没点着,付行云颇有些幼稚地幸灾乐祸起来。
突然耳边一热,付行云旁边就是车厢壁,退无可退,他睁圆了眼去瞪凑过来借火的闻逝川。闻逝川叼着烟,将烟头凑到付行云的烟头旁边,不一会儿,烟就被点着了。他手指间夹着烟,没有退回去的意思,分走了付行云一半车窗,和他挤在一处。
付行云也叼着烟,看着窗外,粗略地回想了一下和闻逝川重逢以来发生的事情。
影视城重逢,一起上访谈,应激反应时被照顾,发布会后接吻,现在合作电影。付行云边想边有种不真实感,而陈忻的存在连同他们分开这几年,这些彼此远隔千里、没有对方参与的岁月,都像一根刺,梗在他的喉头,让他清醒,尤其是陈忻还把他害得这么惨。
他们有时针锋相对,有时候又猛然越界。
付行云看向闻逝川,看向他面无表情地抽着烟的样子,冷不丁地说道:“你记得的吧,我们已经分手了。”
闻逝川吐出一口烟,含糊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我们要一起上综艺,我要拍你的电影,我们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付行云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说,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非要在平静如镜的湖面扔石子。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付行云以为闻逝川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碾灭抽了一半的烟,说道:“我知道。”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付行云愣愣地站在原地,烟灰落在他的鞋面上,他扔进湖心的小石子全然没有掀起波澜,这种感觉憋闷得让人难受。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双节快乐~
第26章 初恋
他们下火车之后又辗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大巴,停在一个隐藏在山间的旅游小镇里。在离旅游小镇十公里外有个聚居小镇,住的都是在旅游小镇里工作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青壮年少,老人小孩居多,他们路过的时候,在路边乘凉抽水烟的老头都在看他们,仿佛他们是什么动物园里的珍奇生物一样。
闻逝川的团队已经带着摄影器材提前来了,租了同一栋小楼里的几间房。并不算新的小楼,两人一间,付行云独自一间,因为他住的地方也是拍摄场景之一。
付行云不带任何期待地打开了他住的那间屋子,却发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里头除了必须的桌椅床柜之外,其他东西都是没有的,甚至被子都只有被芯,没有被套,像是毛坯房。房子空空荡荡,仿佛风穿过都有回声。
付行云惊呆,都有点儿控制不住表情了,僵硬着关上刚打开的房门,企图和这间破房子解除关系。他看向旁边一间,闻逝川和小江住他们旁边,余向晚和娃娃脸男助理小何住再旁边,小何战战兢兢,仿佛被狼叼住脖子的小狗。
余向晚一巴掌拍他背上,说道:“干嘛,怕我吃了你啊。”
他们的房间并不像付行云那间那样,他们的房间虽然简单,但东西齐全,看着就是能直接住人那种。
“导演,我这房间没弄错吧?”付行云耐着性子,礼貌地问道。
他这语气过于礼貌客套了,弄得闻逝川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自从下了火车,付行云和闻逝川相处都是这副“相敬如宾”的样子,就和一般不熟的导演和演员一样。当事的两人倒没表现出什么,随行的其他人却很不习惯,余向晚天天轮流打量他们俩,满脸写着“看戏”两个字。
闻逝川进门的脚步顿了顿,说道:“忘了跟你说了,这房间里起居的东西你得自己置办,等我放下东西和你一起去,这样你才能最快融入这个环境。”
要不是付行云知道闻逝川对待电影从不含糊,他都要以为这是在故意为难他。
闻逝川是在电影学院正儿八经上了三年的,他初中时跳了一级,遇到付行云那会儿他刚刚肄业,十九岁。他的理念是斯坦尼那一套,体验派,演员要真听真看真感受,付行云稍一思考就明白他的用意了,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大家都安顿好了,闻逝川领着付行云出去购置东西。
小镇不大,从这头走到那头可能只需要半个多小时,就和每一个普通的经济不发达小城镇一样。但这儿比那些城镇更加冷清,劳动力基本上都不在,全都去了旅游区工作,付行云一路上都没见过年轻人,到处都显出冷清。
闻逝川因为来勘过景了,很熟悉这儿,路上甚至和几个抽水烟的大爷打过招呼。他的皮肤不比长期住在这儿的人黑,气质也和他们不同,但却是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倒是付行云,有种格格不入,他开始还带着墨镜,渐渐的也就摘了,揣进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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