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3)
而那男生没注意自己的形象,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赶来,风逆着男生奔跑的方向,将他前面的衣服全部打湿,他时不时抬头擦擦脸,仿佛全身上下都沾着水汽。
季劫向前迈进的脚步停止了,站在原地,以免被对方脚底溅起的水花沾到身上。
果然,季劫停下脚步后,男生急匆匆的动作也停住了,他不再奔跑,步伐也有些迟疑,最后还有些羞涩地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眼镜,迟疑道:“……你就是季劫吧?”
这句话是废话。早在来之前,妈妈就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了那对夫妇。由于担心机场人太多认不出来,母亲还提出要季劫戴上帽子,方便对方辨认。毕竟,这种天气,戴帽子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季劫顺手摘下头上深色的帽子,捏在手上,微不可闻地‘唔’了一声,随后迈开长腿,迅速向前走。
他想尽快回到车上,这雨让他烦透了。
“——往哪儿走?”
这是季劫对管天任说的第一句话,他表情冷漠,眼神安静,明明跟管天任差不多高,但气场太强,莫名让人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管天任愣了一下,连忙跟了上来。他体重大,踩在水面,‘啪啪’溅起不少泥水。季劫瞥了一眼,那人就悄悄往右挪了挪。
“我的名字是管天任,”他简短的进行自我介绍,指了旁边一个方向,局促地说,“来机场的路上堵车太严重,我爸妈都被堵在路上,他们看实在是来不及了,就让我坐地铁来接你……”
管天任看了看季劫的眼睛,用询问的语气说:“你跟着我坐地铁行吗?”
在季劫父母的介绍中,管姓一家人全都大概了解了季劫:性格暴戾,脾气跋扈,娇生惯养,不太好伺候。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没买车、出行环保的管家父母才反常的想要打车接季劫。但因为天降暴雨,内环路堵得厉害,尽管他们提前很长时间出来,还是被堵在路上。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让管天任出来接季劫。
管天任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生怕这个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大发脾气。
出乎意料的是,季劫只是轻轻看了管天任一眼,一双杏眼淡无波澜,没有一丝情绪,半晌,开口道:“……那就走吧。”
管天任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高个子的男孩率先朝明显标有地铁符号的地方走去,管天任才赶忙跟了上来。
季劫心里烦躁,不想湿着身体坐在任何东西上。如果让他坐着不知道多少人坐过的出租车坐垫,等着背后带了湿润水汽的衣服一点一点黏在靠垫上,他才会忍受不了。相比起来,能够站直身体、速度又快的地铁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季劫在上飞机前查过天气预报,没想到会突然下雨,上身还穿着紧身T恤,湿了之后更觉难受,忍不住扯了两下胸口的衣领,纤长的脖子上隐隐有淡青色的青筋露出。
管天任从后面跟过来,见季劫表情不耐,连忙说:“东西沉不沉?我来帮你提。”
其实季劫只提着一个电脑包,剩下什么东西都没带,管天任伸手要帮他拿,手指就碰到了季劫的手臂。季劫微微向后一躲,有些疏远:“不用。”
说完撑伞继续向前走,脊背挺直,总保持着与管天任半步的距离。
一开始管天任还觉得尴尬。日后他渐渐与季劫亲近,知道他极为怕生,能跟第一次见面的管天任说上几句话,已是极为客气。更何况,这个人外表冷漠,实际上内里柔软,看管天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已经不想再让他辛苦了。
两人坐了三个小时的地铁,虽然北京地铁人多、拥挤,但也有空位,几次管天任想让季劫坐过来,都被他拒绝了。季劫找了一个人最少的角落,戴上耳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迅速在页面上滑动。
屏幕上,昵称是‘八枪’的男子,发过来一个温和的笑脸,询问:到了吗?
季劫回复道:嗯。到了再跟你说。
季劫不坐,管天任也不坐,就默默站在季劫身边,空间好像变得有些拥挤。
季劫顿了顿,关上手机,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管天任。
他在东北也见过胖子,但没见过被暴雨打湿的胖子。
管天任后背干燥,胸前湿透,是典型的在下雨天奔跑的情况。而湿透的衣服就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季劫看着他,觉得管天任的胸部很像是女孩子。
但他没有穿胸衣。废话,他是男的,怎么穿?
第4章
几个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地铁站。外面大雨尚未停歇,周围都是闷热而潮湿的水汽。季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着管天任。这一次,管天任在前面。
走了一会儿,管天任给季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下,随后自己弯腰,在车棚里推出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那自行车不知道有多少年头,锈迹斑斑,样式老旧,向前推过来,与站在旁边的季劫格格不入。
而季劫却没在意,只是看了眼因为弯腰开锁而被淋得全身湿透的管天任,半步的距离改成了一步。
管天任一手撑伞,一手推车,动作并不方便,有些讪讪地说:“……来的时候赶时间,就骑车过来了,没想到下雨天骑车比跑步还要慢。”
季劫偏过头看远处的高楼,表示对他的迟到并不在意。
管天任家离地铁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交通很是便利,但雨天路滑,行人拥挤,这段路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季劫的手臂被雨点一滴滴打湿,心情格外烦躁。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高档的别墅住宅区,每家都在外面围了一圈黑色栅栏,隐隐可以窥见里面富丽堂皇的建筑,也让人觉得格外严肃无情。管天任从裤兜里掏出钱包,钱包外挂着一串黄铜钥匙,他仔细辨别,打开外面高耸的大门,只听得冷铁相互摩擦发出让人齿寒的声音,大门缓缓打开了。管天任开了门,就站在一边,等这家真正的主人快步走进去后,才关上大门,牢牢锁住。
从大门到别墅有将近一分钟的路程,小路由乳白色的鹅卵石铺成,能容四人并排走过。旁边是大片的观赏花卉,正是夏天,花团锦绣,尽管被暴雨浇得低下了头,却还是能看出专业修剪的痕迹,看得出来是被人悉心照料过的。
走了半分钟,管天任指了指旁边不起眼的三间并排小房子,说:“这就是我们家住的地方,你晚上要不要来吃饭?”
“不要。”季劫低声说了两个字,拒绝的毫不留情。他迈开两条长腿,健步如飞,只想赶快找个干燥的地方换身衣服,所以行走的速度很快,管天任甚至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待到季劫站在别墅门口的屋檐下,就把手上淋湿的雨伞合拢,顺手扔到了外面。这东西湿漉漉的,他才不要留在家里。季劫一边迅速脱掉自己湿透的鞋子,一边皱眉对管天任说:“开门。”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不怒自威,带着命令的口吻,显得一点都不客气。
管天任看了看他滴水的头发,不用说就已经把门打开。牢固的防盗门一点点打开时,季劫正好脱掉袜子,光脚走到里面。
他微微侧身扶住门框,露出一只黑亮的杏眼,表情凉薄:“我要洗澡,你不要进来。”
说完立刻关上防盗门,连家门都没让管天任进来。
管天任在原地愣了一下,捡起季劫落在地上的鞋袜,默默往家里走。
季劫是第一次来这套归于父母名下的房子,但一点都没有生涩感,所有东西都找的得心应手,很快就将浴缸放满热水,坐在里面,只把膝盖与头露出来。
季劫的父母都是北京人,后来由于工作原因搬到东北,只留下这一套地产,交给管家夫妇打理。季劫的父母在东北有不小的权力,又溺爱自家的独生子,一不小心就把季劫养成了个骄纵的性格,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
季劫年近十六岁,马上就要读高一。尽管他从小学习柔道,却没学到一点应有的温和、谦让,性格反而更加倔强暴戾,遇事总想用武力解决。这一点在他上初三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就杨怀瑾跟唐括那点破事,闹腾了能有大半个学期。学校几次阻挠,但季劫怎么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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