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破镜,三年重圆(5)
两人坐在小巷后面,八点十分之后,住校学生晚自习刚刚开始,整个校园会有两个小时的寂静时间。魏秋岁抬手看了一眼表:“还有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的时间,照理由来说,两个人似乎可以用着这点时间说些案情相关的事情,魏秋岁回到局里之后,十多个小时后带着满腹的疑问才又回到他面前,他放任一个犯罪嫌疑人在现场等了十多个小时,似乎也是拿着自己的职业道德和信任在打赌。
但是对这五分钟的谈话,他们二人都心照不宣没有起头。
直到余非用后背靠着柱子,缓缓开口却说了句无关案情的闲聊:“我毕业之后就在这里做体育老师了。”
“嗯,我听舒蒙说起过。”魏秋岁双手交叠,拇指轻轻搓着,“挺好的。”
余非挑挑眉毛:“啊?他啊,他自从……嗯,好些年不理我了,还惦记我呢?”
魏秋岁应了一声,手指还是轻轻搓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非看看他笑了笑:“其实我从警校毕业到最后一刻都以为我能当个警察的。”
“……”魏秋岁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师不错,稳定。”
“是啊,还闲。”余非把手垫在脑后,“我的课基本全被其他老师占了,每天闲得呀。就这么闲啊闲得闲了三年……反正是把学校里那些理论知识都还给老师了,格斗技能只用来抓过一次小偷……”
魏秋岁松了松肩膀,就听余非继续说:“但我如果我现在是个警察,也不用跟这偷偷摸摸的了,还得光明正大地还他个公道。”
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余非感觉魏秋岁想说什么,但马上打断了他,指了指自己没有表的手腕:“闲聊结束,八点十分了。”
魏秋岁拍拍衣服站起来,抬眼看了看那栅栏。拦着普通的人绰绰有余,但是对他们两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余非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魏秋岁把外套脱了,穿着里面一件高领毛衫,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抓着旁边的树。
手上发力,身手敏捷地跃到了旁边的树杈上,他脚下好似有个弹簧,像武侠小说里的侠客一样漫不经心地翻过,然后翻墙落地的时候,魏秋岁脸上还是四平八稳的表情。
然后他垂眼看了看这头的余非,似乎在等他也翻进来。
余非手抓着栅栏,对他比了个拇指,把他的外套塞给他:“魏警官身手不错。”
“……你进来吧。”魏秋岁说。
“我是要进来,但是我为什么要翻墙……?”
“……你怎么进来?”魏秋岁眉头微微皱了皱。
“走正门啊!”
“……”
余非拢着自己的毛绒帽子大外套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之后,保安大爷还坐在审讯室里看了他一眼,探出头来:“余老师!这么晚才来学校啊?”
“警察问话呢。”余非遥遥喊了一声,“现在才放我。”
“哎哟,你也是辛苦了,你那学生,真死啦?”
余非勾了勾嘴:“大概吧。”
保安对他摇摇手:“老张早上发现那尸体吓的不轻,请了两天假,我现在是白班夜班倒都不倒啊。”
“那你辛苦了啊,来。”余非从兜里摸了根烟给他递过去,保安大大方方拿着别在了耳边。余非指指里面:“晚上你也别去那边巡逻了,那边都有警察叔叔看着呢,不会有事儿的,现在去多吓人啊。”
“是是是是……”保安连声应着,“虽然是个学生,但是我这心里吧,还是膈应……”
余非拍了一把他的后背:“晚上还要下雪,冻死啦,你赶紧进去吧。”
告别了保安,余非把手上的烟盒往上抛了一圈,又稳稳接到手里。
把心里那股横冲直撞的郁结怒气压了下去,他搓揉了一把脸,从他熟悉的校园横穿而过,期间还躲了两个迎面而来的警察。
面前是那栋废弃的宿舍大楼,余非顺眼看过去,看见那边楼下站着的魏秋岁。
魏秋岁背影挺拔修长,在路灯昏暗微弱的光下镀着一层金色。余非曾经也不是没有暗暗想过,自己万一再遇见魏秋岁时候两个人是个什么样子。
反正不会是在一个废弃的大楼前,为一具和他相关的命案伤神费脑的。
他和魏秋岁曾经是一对同性情侣。
距离他和魏秋岁第一次见面已经九年了,距离他们分手已经三年了。分手时他刚准备从警校毕业,如今已经在白津中学当了三年的体育老师。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魏秋岁说,但是现在似乎还不行。他们现在的身份微妙,都不是去追忆往昔和质问缘由的好时候。
他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向着魏秋岁走过去。
毕竟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魏秋岁把警队的人支开了,也只是支到了建筑背面而已。宿舍的楼层很高,但是废弃之后,电梯也不开了,楼面都是断电状态。
魏秋岁看见余非走过来,自己抬起警戒线走进去,进去之后转身,给余非也抬着,余非猫着身子跟着进去。
“这栋楼是什么时候废弃的?”魏秋岁问。
“两年前,也是有学生从楼上坠落,那次没有死,但是他的腿部终生残疾。之后因为消防问题直接封楼了。”
“两年前……”魏秋岁和余非已经走入了楼道内部,他们俩一人一个便携式手电筒,魏秋岁若有所思地往前走着,“两年前的那个学生呢?”
“休学了。”余非用手扇了扇周围的尘土,“那年他高一……”
魏秋岁和余非边说着话边上楼,余非走到六楼的时候,扶着墙喘了口气,“嘶”了一声。
魏秋岁却步伐稳健地又比他上得高了点,回头看着他:“累了?”
“……”余非手扶着腰,舔了舔嘴唇,“岔气了。”
“休息两分钟。”魏秋岁站定了身子,又转过来,“你体力太差了。”
“我就是个闲得没事儿的体育老师,又不天天运动。”余非呼了口气,“刘友霖的身材很弱鸡,他走十楼和我一样要命,背人背上来扔下去太多此一举,自己上来的话又是什么值得让他觉得需要半夜三更上来。”
魏秋岁垂着眼看他,半晌道:“休息完了吗?走吧。”
余非啧了一声,快步跟上去,还不忘嘴碎一句,“也是老当益壮了你。”
“……”魏秋岁眯着眼回头看了他一眼,“二十岁的还没三十岁的体力好,自己不想想原因?”
余非翻了个白眼:“你体力好不好关我……”
他说了一半刹住了嘴。
你体力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啊。
余非脑中忽然出现了非常不合时宜的一幕,还尚且二十来岁的魏秋岁的年轻肉体在他的眼前,挂满了汗珠起起伏伏,还带着些许胡渣的下巴,他似乎抬手就能摸到。楼道里还有因为爬楼时,气息不稳的喘气声音,刚才没想到什么,这会他忽然觉得那声音格外地……
他吓得晃了晃脑袋,马上把这种感觉从脑内清除,并且心虚地吞了口口水。
好在楼道里的黑暗气氛根本不会让空气中横生什么暧昧的情愫,魏秋岁虽然放慢了脚步,嘴上问的话却依然是没有感情的起伏:“你和刘友霖的关系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他高二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承担不了抚养的费用,当时我们学校搞捐款,他在那次之后来办公室找我,说想之后考体育类目的大专。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我和他是师生关系,也存在一些助养关系。他高二之后的学费一直都是我承担的。”
魏秋岁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没别的,就是觉得他可怜。”余非说,“这种小孩儿不多加管教难保不会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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