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隐琳琅(59)
蓝曦臣踏过满地的尸体,纯白的衣袍上也染上了斑斑血迹,甚至有几点溅到了白皙的脸颊上。以一人之力对付数量如此众多的怪物,恐怕修仙界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然而蓝曦臣此时,神经却比战斗时更加紧绷。在此前那间房屋中,他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金晲。
尽管他及时出手,但金晲的半边身子还是被啃没了,虽然此时一息尚存,但一看便知。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金晲不停的咳着血,发出濒死的呻吟,双目紧紧的盯着走近的蓝曦臣。蓝曦臣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金晲,为自己积点阴德吧……”
“咳,咳咳……”金晲的眼睛里充满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蓝曦臣无尽的憎恨。他一边磕着血,一边用失败者的挣扎恶毒的咒骂道,“蓝曦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咳咳咳咳!你永远都不会得到江晚吟的!咳咳咳咳他要陪我一起死,我死了,赤奴便会杀了他哈哈哈咳咳咳……呃!”
他话音未落,朔月就贯穿了他的喉咙。
他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料不到蓝曦臣下手如此干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要呼吸却得不到半点空气,鲜血从喉咙里汩汩流出,飞快的染湿了地面。
蓝曦臣握着朔月,面若冷月,双眼迸射出的光芒犹如最冷冽的寒冰,全不复以往的温柔和熙。
“金晲,”蓝曦臣开口,声音竟低沉得有些渗人,“会死的,只有你和你的走狗而已。”
金晲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蓝曦臣手腕一转,朔月一晃,切断了金晲的脖子。鲜血飞溅,这个温若寒仅存的继承人,在朔月的光芒之下,满怀怨气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与此同时,蓝曦臣甩干净朔月剑上的血,举起了裂冰,吹响了一曲格外森寒的曲调。
空气瞬间凝固扭曲,四周顿时变得异常暗沉,任何声音都被这首曲子覆盖,曲中透露出丝丝凉意,仿佛有片诡异的阴云笼罩天地。
这是蓝氏除了宗主,谁也不能学习并弹奏的阴邪之曲。
此曲与问灵近似,不同的是,问灵请出的死灵,不能与自己有杀怨,且只能以乐律问答。但蓝曦臣现在吹奏的这支邪曲,是将人杀害后,束灵缚魂,强迫此灵听从自己的命令的恶毒法术。此曲阴毒无比,危害极大,与蓝氏的作风更是背道而驰,因此常年束于蓝氏的禁书室,且加上了特殊的符咒,防止有心之人翻阅。唯有一家之主,方有资格阅读音谱,弹奏乐曲。
若是其他时机场合,蓝曦臣无论如何,都不会吹响这首曲子。然而为了江澄,这个底线,他宁愿打破,也必须打破。
只见随着蓝曦臣吹奏的乐声,一点一点透明的光芒从金晲的身子中散发出来,逐渐汇集成一个人形,正是金晲的身形。金晲的魂灵不断扭动挣扎,却敌不过蓝曦臣分毫,箫声犹如最坚硬的锁链,将它牢牢困住,它只能充满怨恨和不甘的哀嚎。
“金晲,”蓝曦臣停下箫曲,目光犹如淬火利剑,“晚吟在哪?”
随便闪着红光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一只怪物的头颅随之掉了下来。江澄喘着气又补了一刀,然后一脚把倒下的怪物从路边踢落下去。
自他离开金晲关押他的牢笼之后,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座幽深、寒冷,又危机四伏的迷宫。这座石洞内的道路错综复杂,往各个方向往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延伸,路两边是叫人看一眼都会眩晕的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一步踏错,便可能跌落悬崖万劫不复。金晲又在洞中安插了许多怪物作为守卫,那些怪物见江澄逃出,便纷纷朝他袭来,欲将他抓住。江澄强压身体的不适,举剑相迎,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可惜金晲不知养了多少怪物,无论江澄杀掉多少,都依旧有怪物穷追不舍。江澄的内力几乎都用来压制情汛,这样厮杀一番以后,身体也渐渐开始吃不消了。
又回身一剑穿透一只怪物的身体以后,江澄终是撑不住身子,跪倒在地,只能用随便作为支撑,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江澄自己也很清楚,以灵力压制情汛不过是暂缓之计,用不了多久,暴涨的情欲就会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冲破灵力的束缚,淹没自己的意识,毫不留情的将自己吞噬。
他还能坚持多久,自己也不知道,只存着一丝信念,绝不能让金晲再抓住自己。但敌众我寡,这座迷宫又牢牢将他困住,眼看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江澄的心,也渐渐沉入了绝望的泥潭。
但是,如果金凌和蓝思追能够顺利逃出,或许能够成功通知到莲花坞的人。虽然他不确定自己已经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处洞穴到底深藏于何处,但他也只能抱着看似不可能的希望,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也或许……也或许蓝曦臣也会知晓自己的处境,也或许他现在已经在寻找自己。
江澄咬了咬嘴唇,从嘴里尝到了血腥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他江晚吟,何时依靠过别人?正想到此时,一旁的随便发出了闪烁不定的光芒。江澄心知这是因为自己灵力不稳引起的,却总觉得,魏无羡的这把剑,在向自己诉说着什么。
“哼!”他督了眼随便,扯出一个苦笑,握紧了剑柄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放心,死也不会让你再落入金晲那种无耻小人手里。”
稳着身子走了几步,洞穴四周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无章的吵嚷声。江澄抬头一看,数量惊人的怪物,从洞顶和石柱间,飞速的朝他的方向奔来。江澄呼吸一窒,大叫不好,如此众多的怪物,任他现在如何支撑,怕也是胜不过的。江澄此时已退无可退,也只能站着不动,举起随便,做好迎击的准备。
但出乎他的意料,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大批怪物,成群结队的越过他,往他的身后奔去。就好像有人在它们身后拿着皮鞭,催促它们冲往同一个地方。
江澄愣了半晌,猛的心中一阵狂喜。金晲把这些怪物训练成洞穴的守卫,而现在这些守卫如此急切的赶往同一个地方,定是有了什么异动。而这个异动,或许就是能让他成功出逃的绝佳机会!
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咬牙往怪物聚集的方向追去。但那些怪物移动速度极快,瞬息便没了影,江澄只能牢牢记着它们消失的方向,在错综复杂的迷宫里搜索。这样不知找了多久,突然,从江澄过来的方向,爆发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嚎哭。
尽管只在南疆听过一次赤奴的声音,但江澄还是立刻认出这悲痛的吼叫出自那个有着恐怖力量的南疆人。
他居然……还没死?江澄顿时后悔自己太过大意,刚刚竟然没有确认他的生死。
几声嚎哭之后,紧接着便是沉重而相当快速的脚步声,在洞穴中被扩大了无数倍,发出了令地面都颤动的鸣响。
江澄倍感不妙,赤奴毫无疑问正在追赶自己。而比起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迷宫中乱转的江澄,熟悉每一条道路的赤奴,速度一定快得多。江澄恨恨的啧了一声,恨不能提起随便御剑而行,然而他的灵力目前还无法支撑自己御剑,他只能迈开已经非常酸软的双腿,往自己认定的方向跑去。
但是赤奴已经追了上来。
江澄正尽全力跑着,突然顶上一暗。他本能的往前一扑,往前翻了个滚。只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正是赤奴从一旁横着的另一条石桥上跃了过来,差一点点就抓住他了。
江澄爬起来握紧随便后退了几步,这一战看来是免不了了。那赤奴看似身形巨大笨重,但跃力却和力量一般罕见的好。然而当赤奴抬起身子盯着他时,饶是江澄这样的人,心中也咯噔了一下。
随便在赤奴左肩上留下的伤口还在淌着血,但与此同时,他的眼睛里,还流出两股血泪来。看着江澄的眼神满是叫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杀、杀、杀了你……”赤奴口中发出的声音饱含着疯狂的恨意。即使江澄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赤奴和刚刚那些只想抓住他的怪物不一样了。
他是真想杀了自己。
攸关性命,江澄不再犹豫,二话不说挥剑朝赤奴刺去。赤奴竟然也不躲,反而疯了一般扑向剑锋,把粗壮的手臂往前一迎,随便噗嗤一声便穿透他的左臂,顿时鲜血四溅。
这一剑江澄注了大量灵力,随便几乎是立刻便废了赤奴左肢,但赤奴却连哼也没哼,飞快的伸出右手牢牢抓住了江澄握着随便的手。
江澄一惊,赤奴力道极大,似是要捏碎他的手腕,一阵剧痛从他手腕传来,江澄忍不住闷哼一声,手腕瞬间被卸了力道,怎么用力也握不住随便。
“杀、杀、杀……”赤奴嘴里不断念着着一个字,抓住江澄的手直接一扯,江澄的身子立刻被拽了出去,摔在地上。
江澄觉得手腕痛到麻木,几乎没了知觉,刚想用左手支撑起身体,突然眼前一黑,抬头便见赤奴山一般庞大的身躯追到眼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赤奴脚一抬,狠狠的踩在自己的肚子上。
“呃啊!”江澄痛得叫出声来。赤奴瞪着血红双目,又接连往江澄要害上用尽全力踢了数脚。他本就身怀怪力,下手又重,江澄根本挨不住,咬紧牙关也抵不住溢出口的惨叫。赤奴最后更是对准他的腹部猛力一踢,江澄被他这一脚踹出老远,滚倒在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即使如此,赤奴也依旧不解气,他走向江澄,同时用右手将还插在他左臂的随便拔了出来,把沾满鲜血的锋利宝剑丢弃在地上。
听到随便掉落在地的声音,江澄睁开眼睛想要看个清楚,可惜视野模模糊糊,只能看到黑影逼近。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疼痛什么也感觉不到。尖锐的痛苦在身体的每一处不断炸开,恍惚间身体似乎被提了起来。紧接着耳边呼啸过风声,他的头猛地被撞到了什么硬物上。
他还没来得及喊疼,温热的液体就争先恐后从他额头淌下。
金晲将江澄甩到一旁的石柱上,冷漠的看着江澄从石柱上滑落下来,在上面留下一条笔直的血迹。他为了知道金晲的方位,曾在金晲身上种下蛊虫以自己相连,然而当他在牢房中了江澄的计,从疼痛中醒来时,却猛地发现,蛊虫已死。
这意味着,金晲死了。
赤奴悲痛至极,对他而言,金晲乃是心头挚爱。如今金晲身死,他也不想活了。但眼前这个地坤,也得按金晲曾经的意思,下去给金晲陪葬。思及此,他便走过去,将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江澄像快破布一样拎了起来,然后用孔武有力的右手,紧紧掐住了江澄的脖子。
正是这个地坤给金晲召来了这样的灾祸,赤奴把对江澄的嫉妒和仇恨都化为了右手的力量,慢慢的收紧了手掌下纤细的脖子,他不会让这个地坤走得顺畅,他要他死得缓慢而痛苦,才能慰藉他死去的心上人。
赤奴粗糙的右手紧紧扼住了江澄的脖子,阻断了他的空气。江澄痛苦的呜咽着,身体不停的颤抖,双手无力的抓着金晲的手臂,却使不出丝毫推开它的力量。他两眼发黑,脑中一片混沌,似乎都能听见自己骨头断裂,血液冻结的声音。他紧咬着最后一丝意识,朝赤奴伸出了手,左手呈钩爪似的悬在赤奴眼前,似乎要去抓赤奴的脖子。赤奴冷哼一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只听得江澄呃了一声,紧接着又突然噗嗤一声,赤奴的身体猛地一滞,缓缓低头,只见原本被他扔在地上的随便,此时穿透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