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方七日梦(79)
只不过在意识下沉前,车停了,而且是直接停在了街边。
于浩怀看了眼油表,油量显示正常,油门踩到底,车子却震动起来。
“糟了,油箱堵了。”
“什么叫油箱堵了?油箱怎么会堵了呢?”
“之前在加油站里没别90号油了,加的柴油。”
徐明朗沉思一下:“我没开过车,现在怎么办?要修吗?”
“可以修,但有点麻烦,得有专用的喷油嘴清洗剂,附近有车行吗?”
徐明朗看着漫天飘雪,四周的建筑都被白色覆盖,一时间也转了向:“还是别下车了,没有导航不知道要找多久,天太冷了。”
车内一时间只有熟睡的鼾声,于浩怀面无表情的打趣说:“到底是孩子,刚才闹那么凶,现在也睡的着。”
徐明朗回:“累的。”
然而真正的答案,却被所有人故意忽视了。原本容纳七个人的车厢,此时却不复最初的拥挤和吵闹。赵东祥的死被最大程度的忽视,除了苗放之外,没有人主动提起他,就好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
所有人都清楚,一次又一次的逃亡,不但是在消耗他们的体力,更是对他们自信心的折磨,不断降低他们的承受底线,而这种底线一旦被抻长直至摧毁,内心便会瓦解。连续两天死了两人,从一开始的悲愤难忍,到现在的恐惧麻木,谁敢说下一个死的人不是自己?
赵东祥的死最令人恐惧之处在于,他躲避了本该置他于死地的重重危机,却死于一块开裂的地砖。如果他当时稍往前站些,又或是早点被人拉上去,都可以避免死亡。
可惜没有如果,一切偶尔都是必然,赵东祥的死也是同样道理,徐明朗不知其他人怎么看,但他认为赵东祥的死是一早被安排好的,像是幕后之人为了装点剧情使用的砝码,给所有人施压,用赵东祥的死提醒他们。
“一切尽在我的安排中。”
他们像被放进烟盒里被肆意挑弄的蛐蛐儿,不知道草棍何时又会折腾自己,又无力飞出去,只能被动的去躲,或干脆装死。
苗放年轻气盛,又是做事惯有自我主张的人,看到其他人冷淡的反应会讨要说法也在意料之中,徐明朗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有点羡慕,年轻人内心力量旺盛,往往无惧伤害,更不懂有时候沉沦于麻木,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
一觉醒来,天边已是暮色。周雪荣穿戴完好,说要下车找小商铺,没吃的不行。
徐明朗一听也要跟去,顺便去找找有没有东西能修车。奈何他和周雪荣都不懂车,于浩怀只好也下车,这样一来,车里只剩下了苗放和叶嘉雯,现在天色渐晚,入夜又很快,他们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运气好的话会很快。
出于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捎上了苗放和叶嘉雯。
身体因刚苏醒不久而对寒冷格外敏感,徐明朗冷得直打哆嗦,原本他还想过,要是实在没辙,他们可以弃车步行,反正已经到达了市区,就算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能用,他们也可以步行回家,但此刻的寒冷,让他把这个天真的念头打消了。
五人走出很远,却没有看到任何小卖铺或是商场,更别提车行了。几人都长期生活在本地,走到现在也都明白不对劲了,尤其是苗放先前还指引大家跟着他走,说他熟悉这片儿,他转学后的小学就是在这片儿读的。
可谁知他带领众人七扭八绕,说是那儿有个小卖部,可到了地方却只种着几颗树。
换作两天前,大家还有可能觉得是小卖部黄了,毕竟都是苗放小学时候的店了,倒了也正常,可经历了这么多后,他们都明白这不可能是个巧合,甚至连车坏了这件事都很可能是圈套。
明知是圈套也没有用,他们只能无可奈何的往套里头钻,谁叫牧羊的鞭子抓在别人手里,他们像真正的羊群一样,要么服从的顺着规定好的路线走,如若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积雪的阻力让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没过多久,徐明朗就感觉胃又沉又酸,这是饿大了的症状,他想忍住饥饿,却难以抵挡双腿无力,走的每一步都虚浮。
他抬头看周雪荣,对方依然是熟悉的面色平静,一副表情管理很到位的样子,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徐明朗学会了分辨对方的情绪,他清楚对方也不过是在强撑。
所有人当中周雪荣的体力损耗是最大的,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光了,可他依然在忍耐。
徐明朗沉默不语,每走一步都是痛苦,他深呼吸几口,想用冷空气让自己头脑清醒......
哪知下一秒,身体突然被切断电源,他一头栽了下去,双眼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周雪荣惊恐的脸。
“朗哥!——”
他的名字被人用嘶吼的方式叫出来,听着还有点不习惯......
第77章 梦境再启
从身体变得暖和起来,重温阳光洒在身上的那一刻起,徐明朗就知道,又是那个梦。
睁开眼,面前俨然是一副熟悉的冬日暖阳。过道上骑着自行车的人来来往往,他走走停停才来到对面的大杂院,那是他的家。
徐明朗刚想往里走,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剃光头的小男孩,看着**岁的模样,却瘦得皮包骨,看着都让人心疼,尤其是那露在冷风里的光脑袋,该多冷啊。
是被父母罚站了吗?天这么冷怎么不回去呢?家里人都不心疼的吗?
徐明朗心里数落做父母的的不负责任,但转念一想,自己也住在这院儿里,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小孩儿......
院子里响起小孩的打闹声,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徐明朗一下子呆住了。
男孩约莫十来岁,眼睛提溜圆,看着很机灵,只是头发炸得像个小刺猬一样,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
这男孩不就是他小时候吗?!!
不对啊......可是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见过这男孩?
徐明朗听见小时候的“自己”说:“我叫徐明朗,今年12岁,开学上初一。你叫什么名儿啊?”
嚯,还特地强调自己开学就是初中生了,多么自然不做作的自我介绍啊。
徐明朗忍住囧,听见那小光头说:“我......我没有名字。”
有点前后鼻音不分,这男孩是南方人?
小徐明朗又说:“胡扯,人都有名字,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现在该你了,快点儿。”
徐明朗对这个缩小版自己很无奈,他时常听父母说自己小时候跋扈的很,就爱当孩子王,三天两头和别家小孩儿打架,他还不承认,现在一看“自己”这副山大王的横样儿,不信也得信了。
光头男孩都快急哭了,同时院子里传出了女孩催促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那绝对是薛莹莹小时候。
他听到“自己”说:“不想说算了,我走了。”
也不知道是激将法还是真的没了耐心,小徐明朗转身要走,一个年迈的老人却走了出来......
......等下......这个人好眼熟......
这下徐明朗彻底傻了眼,因为眼前这个老人他记得!原先他听街坊们提起过,说这老头年轻时是个有名的雕塑家,但家庭却非常不幸,他唯一的女儿早些年去美国留学,却遭人绑架囚禁,一整年都没有消息。
再后来这件案子被美国警方告破,犯罪嫌疑人喜欢长期囚禁虐待女性,并把她们放在自己家酒窖里凌虐并杀害,十多个受害人中唯有一名中国留学生活了下来,而嫌疑人唯独放过她的理由也很简单。
她怀孕了。
准确说女学生被警方解救出来时,就已接近临盆。
这个事儿当时都传疯了,同样是留美女学生,又同样失踪一年,人人都觉得这女学生就是老爷爷的女儿。后来不知是人言可畏,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这个爷爷自杀了。
徐明朗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这个爷爷是在河边自焚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水边上自焚,这往河里一跳,火不就灭了吗?
家里大人听了直摇头,说他还小,有些事还不懂。
后来上大学,徐明朗还把这事儿当奇事跟室友讲过,室友听完一叹气说:“哎,这人太可怜了。那女学生肯定是他闺女,人要是没绝望到心死,怎么会在河边自焚。”
徐明朗久久没说话。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位老爷爷,他真的是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位老人家自焚的时候,他当时只有六岁,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莫非这真的是个平行世界?
那老爷爷慈爱的摸了摸小徐明朗的刺猬头说:“他啊,叫周雪荣。下雪的雪,光荣的荣,他是我的孙子,以后就和我住这儿了,你和莹莹都是大孩子,多照顾照顾他。”
!!
什么?这这个不仅光头还瘦得跟豆芽菜一样小男孩,是那个冷面狂斧战士??
徐明朗“噗”的一声笑出来,却很快笑不出来了。
如果说周雪荣是这老爷爷的孙子,那他岂不就是那个留美女学生的儿子?
他仗着没人看得见自己,蹲下来仔细端详光头小男孩的脸,原来那眉骨高耸,眼眶深含的轮廓不是瘦出来的,而是高加索人的特征,眼球的颜色也比一般人要浅,明明很害怕,却抿嘴唇角假装没有感觉。
混血儿......
难道说周雪荣的父亲,就是当年那个犯罪嫌疑人?!
徐明朗还沉浸震惊里,眼前的三人却都已进院子了,他后知后觉的跟了上去。
院子里是小薛莹莹和小徐明朗在用积雪试图堆出一个雪人,周雪荣站在一边,想玩又不敢打扰他们,薛莹莹打小就大方,走过去牵着周雪荣的手,让他和他们一块玩。
旁边的两家父母直夸莹莹懂事,小徐明朗开始找周雪荣说话。
“你的名字听起来像个女孩。”
周雪荣捅了捅雪。
小徐明朗却唱上了:“雪绒花,雪绒花,一早你向我盛开。小而亮,洁而白,见我好像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