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留校(42)
时辙听到声音,从收银台后抬起头,略微眯了下眼睛,看着程翊踩着午后暖融融的阳光进门。
程翊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绒线毛衣,米黄色的,圆领与袖口锁着白色的边,款式有些稚气,将他的脸衬得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
他一进门,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下空气里弥漫着的香甜。
肚子里叽里咕噜响了起来,他把书包摘了随手放在窗前的小桌子上,迈开长腿走过来,两条手臂搭在柜台上,微微向前俯身,看着时辙:“同桌我饿了。”
他的眼睛黑亮,不笑的时候还看不大出来,一旦笑起来,眼里像是盈着光。
时辙沉沉的目光地从他眼睛上掠过,转过身把旁边的烤箱扭开预热,往冰箱的方向走:“没吃午饭?”
“嗯,刚睡醒就被你叫来补习了——惨啊。”程翊拖着长音懒洋洋地站直了,见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速冻披萨,眼睛一亮,跟过去,“你们这儿还有披萨呢?”
“老板的。”时辙说。
“啊。”程翊皱了下鼻子,有些犹豫,“那不太好吧?”
“她不在。”时辙拆开纸盒,一边留意着烤箱上显示的温度。
程翊看到他往半熟的披萨上铺了厚厚一层芝士时,拒绝的话和着口水咽了回去:“......那我补钱给她。”
“不用。”见预热温度达到了,时辙垂着眼把披萨放进烤箱里,按了定时,“喝奶茶吗。”
“喝!”程翊马上应道,说完了又笑,“多加点仙草和布丁行吗。”
时辙“嗯”了一声,绕进吧台里去拿杯子,程翊这才在心里骂道:这个不争气的嘴啊。
中午店里没什么客人,程翊弓在桌前吃披萨,时辙就坐在旁边翻看他的练习册,眉头皱得很深。
程翊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抻着脖子把披萨上的芝士扯得老长,半天才咬断了,含糊不清地问:“大夫你看我这还有救吗?”
时辙合上手里的练习册,放在桌上:“高一的东西都会吗?”
程翊倏地瞪大了眼睛,有种智商被人侮辱的感觉,连忙说:“不至于,哥哥,真不至于。”
时辙却没理会他,继续问:“高二的呢?”
“会啊。”
程翊心说,这人合着是真把他当傻子看了吧?
时辙随手翻开一本练习册,修长的手指在程翊写过的习题上点了点:“高二的题。”
又翻了两页,“高一的。”
“都错了。”
“......”
程翊跟着往习题上看了一眼,心里暗骂一句卧槽,这他妈分明是应付家庭作业胡乱写的。
时辙投过来的眼神里仿佛在质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程翊有苦难言,只好撇了撇嘴,装作看不见听不到,埋头继续吃。
时辙停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你以后......”
程翊咬着披萨卷边,抬头看他:“嗯?”
时辙收回目光,随手翻开桌上的教材,语气随意地问:“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
程翊犹豫了一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坐起来:“应该还是会回A市吧......A市人民警察大学,如果我考得上的话。”
时辙抬眼:“你想当警察?”
“还行。”程翊皱着鼻子想了想,说,“也算是吧。那你呢?”
“不知道。”时辙说。
“嗯?”程翊扭头看着他,“你是不知道想考什么学校还是不知道以后想干什么?”
“都不知道。”
“唔……”程翊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咬着吸管喝了口奶茶。
停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耸了耸肩,说:“不过你这么聪明,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时辙看了他一眼,声音沉沉:“是吗?”
程翊笑起来:“嗯。”
第51章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
时辙讲话时的声音低沉而平缓,手里的圆珠笔不时在纸上点点画画,发出沙沙的细响。
程翊叼着奶茶吸管小口小口地嘬着,这些枯燥乏味的内容听着听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分神。他抬起眼睛,不自觉地看向旁边讲话的人,目光从时辙的侧脸慢慢看向他说话时轻轻张合的薄唇。看起来很柔软。
程翊抿了抿吸管,把甜滋滋的珍珠含在嘴里。
耳边的话音微顿,时辙放下手中的笔杆,屈指叩了叩桌子。程翊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在心里骂了一声靠,赶紧抬起目光看向他的眼睛,眼里带着点半真半假的迷茫,若无其事地问:“嗯?”
时辙把教材推到他面前,指尖点了点:“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吧。”程翊不确定地说。
时辙抬眼看了看他,伸手拿起笔,看样子是打算重新讲一遍。
程翊连忙按了一下他的手背:“我会了我会了。”
时辙低垂着眸子朝他手上扫了一眼,程翊收回手冲他点头:“真的会了!”
正巧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时辙扭头看了一眼,有顾客进来了,只好翻开练习册上的例题,对他说:“把这道题做了。”
“哦。”程翊看着他起身离开,找到练习册上被他勾了圈的题。
是一道求函数值域的经典题型,不算难。
他拿起笔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必要隐瞒一下实力,想了想还是算了,与其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让时辙讲题上,他更愿意去艾欧尼亚大陆征战沙场——或者看时辙工作。
进来买东西的小姑娘似乎是个常客,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笑起来挺甜的。
她没往玻璃柜台处走,而是径直走到收银台跟时辙说话。时辙拿着夹子过去,帮她把她需要的甜品打包好,女孩儿也没走,趴在柜台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低低笑着。时辙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柜台里,也不搭她的话茬,停了停,略微一抬眼,将床边扭着头偷看的程翊逮了个正着。
程翊冲他扬了扬眉,收回目光,拿着笔慢吞吞地解起了题。
时辙回来的时候,程翊正低着头专心写数学题,米黄色的毛衣领口外露着一截细白的后颈。
时辙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做题。
程翊专注解题无所察觉,他手里的笔停顿下来,咬着笔头思索片刻,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写起来——主要已经是很多年前学过的东西了,中间搁下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做起来多少有点吃力,但好在思路还在,不至于两眼摸黑。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他颈侧伸过来,在他刚才写得数字上点了一下,低沉的嗓音贴着耳边响起:“错了。”
程翊下意识偏过头,脸颊擦过对方的胸膛,耳朵蓦地烧了起来,仓惶地转回头:“......啊?”
时辙俯身,从旁边拿起一支水笔,按照他的思路把题顺了一遍,最后沉着声音说:“你算错了。”
“哦......”程翊不自然微弓的脊背有些僵硬,他拿起笔,按照他讲得方法把后面一道题做完,总算过了关。
时辙的目光留意到他发红的耳朵,心中略微有些迟疑,停顿了一下,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来。
“下一道题。”
“啊,可以不可以歇会儿啊……”
“不行。”
–
傍晚,起风了。
咖啡馆里弥漫着微苦的气味,优美舒缓的钢琴旋律渐渐进入尾声,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便是这时裹着一身秋意推门进来。
“抱歉,学校有些事耽误了。”年轻人的呼吸里稍带着些喘,他拉开椅子坐下来,“让你们久等了。”
晏向辰体谅地笑笑,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警官证递过去:“你可以先看一下。”
年轻人礼貌地接过:“谢谢您。”
年轻人正是陈向宇,目前正在隔壁城市的司法大学念研究生,让晏向辰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接到电话后竟然立刻便同意了出来见面的请求。见面的地址选在陈向宇就读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晏向辰挂了电话便叫上唐宁,两人借了西郊派出所的公车,一路高速开过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沉了下去,临近饭点,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只有远处服务生走动与低声交谈的声音。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会有人为这件事找我。”陈向宇低着头,捏着搅拌棒一头无意识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晏向辰与唐宁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显然比他们想象里知道的要多。
唐宁抬起头,很快追问:“你知道什么?”
“所有。”陈向宇说完停了一下,又略微摇摇头,有些迟疑地说,“......也许是所有,也或许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
晏向辰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开口,陈向宇又说了:“我看了她的日记。”
唐宁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表情十分不满地问:“你偷看了她的日记?”
晏向辰在桌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的大腿,唐宁的眉心倏地一皱,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收敛了些,但心里仍是不满——女孩子的日记里会写些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少女时期萌动的心思与赤裸的喜恶,这些绝对绝对不会被允许拿来与人共享。
“不是偷看,”陈向宇抬起头看她,说,“是她拿给我看的。”
唐宁轻轻蹙了蹙眉。
晏向辰抬眼,开口问道:“她为什么拿给你看,你们是什么关系。”
陈向宇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有些疲惫,低声说:“或许是想向我寻求帮助......”
“寻求帮助?”晏向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