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总是不正经[穿书](45)
祁昭把葡萄喂给谢慎一颗,谢城主低头微微一笑,无声说:“是。”
祁昭也笑了,语气伤心欲绝:“我将所有的真心给了你,末了却是这番下场,也罢,你心狠,我比不过你,也爱不是,从此之后,从此之后——”
他声音停了半晌,再响起时,已是决绝之态:“从此之后,便就是陌路人,再不必见!”
院落外的人一惊。
祁昭吐出葡萄皮,把头发和衣服弄乱,又揉了把眼睛,抱起腾蛇神木幻化而成的龙牙草狼狈出了门。
他眼睛通红,脸色白的吓人,眼神却沉如心死,衣服和头发胡乱散着,一看就是没心思打理,彻底被伤了心。
城主府的人下意识就去拦,刚挨过去,却看见祁昭闭了闭眼,一滴冰凉的泪从他眼角渗出,很快便落在了土壤。
最温和最爱笑的祁小先生,哭了。
众人一愣,脚步不由停下,等反应过来后就出去,街道熙熙攘攘,那个伤心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城主府外。
祁昭脚步踉跄向前走着:“小九,我演的还好吗?不会太浮夸被人看出来吧。”
【特别好,一点都不浮夸,自然的展现出一位被道侣背叛却无法做什么,心死之下狼狈离家出走的小弱受形象。】
祁昭:“……你可以闭嘴了。”
小九很不满意:【我不,让我说话我就得说,不让我说话就要我闭嘴,你当我是什么?我也是很有尊严的!】
祁昭懒得理他,手指摸了摸腾蛇神木的叶子:“谢慎,很快就要进去拍卖行在的那条街了。”
谢慎嗯了一声:“别怕,我在。”
“我不怕。”祁昭轻声说,知道前几日的那人就在身后跟着,不想露出端倪,就没再说话,踉跄着往前走去。
不久,进了流云街。
拍卖行就在流云街的正中央,祁昭脸色越发苍白,目光也开始溃散,看起来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
街上的人看到他,有些犹豫,想上来扶一下,祁昭却不管不顾,完全一副失了神的模样,只往前走。
众人只好罢休,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跟着他,这么走了一会儿,距拍卖行只剩下了不到十米的距离,祁昭身子遥遥欲坠,又走了几步后,暗地里掐了昏睡符,整个人便突然倒了下去。
边上的人被吓了一跳,刚要上前,却看着有一人突然出现在祁昭旁边,先一步把他扶了起来。
“他是我朋友,因为出了点事,就跑了出来,我不放心一直跟着,现在把他带回去,多谢诸位了。”
那人撑着祁昭,对四周的人解释道,杂货铺的掌柜闻声出来,温厚开了口:“是昏倒了么,小哥不必担心,内子略通岐黄,如果不介意,可以帮忙看看。”
那人大喜,对掌柜道了谢,扶着祁昭随他走了进去,旁边的人认识杂货铺掌柜,不疑有他,很快也散了去。
围观了一切的小九感叹。
【果真都是能演的啊。】
昏睡符的作用如其名,不过被陆煎水改动过,所以祁昭明面上虽昏迷着,让人不会起疑心,实际上意识却是清醒。
杂货铺掌柜回去铺子后就变了脸,温厚模样被冷漠取代,和那人一起带着祁昭下了楼梯。
他们去了祁昭之前见过的地牢。
地牢里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二人把祁昭放下,掌柜开了口:“你确定不会有鬼么?”
“应该不会。”那人道,“我在城主府看了几日,不像是作假,而且我回来之前看见城主府已经开始慌乱找人了。”
“是真是假其实也无所谓,长老若是知道我们带来了祁昭,定然十分欢喜,到时我们日子也好过。”
那人点了点头:“长老之前就对他很有兴趣,魏舟木关门弟子,越阶培育九阶灵植,之前他被谢慎护着,我们没办法,现在么,也是天助。”
他笑了一声:“我去请长老,稍后就来。”
掌柜应了一声,随即就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四周一片静谧。
祁昭躺在潮湿地面上,鼻尖尽是血腥气,他觉着手下黏糊糊的,像是血肉,令人作呕。
“还好么?”谢慎问。
“没事。”
祁昭说,最后一字的尾音还没落下,门口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很杂乱,明显不是一个人。
那脚步声慢慢近了。
掌柜恭恭敬敬道:“长老。”
“嗯。”
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应了一声,祁昭记得这个声音,是之前那个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老人的。
祁昭心跳了跳,突然感觉被粗糙的东西碰了一下。
祁昭只是意识清醒,但眼睛睁不开,不知道面前发生了什么,等到方才粗糙的触感再次掠过,终于反应过来,那是老人的手指。
毛骨悚然。
那边老人收回手,嘶哑笑了一声:“心脉不稳,气急攻心之相,应该不是做戏。”
“长老觉着如何?”
“自然不错。”老人说,“能培育出蕴灵九层灵植的人,到时候催眠后为我所用,魏舟木那里不也是囊中之物?这样的傀儡,多珍贵……”
他笑着,又问:“他边上的龙牙草怎么样?”
“灵植认主,若是他不愿,旁人根本动不了,一切还是要等他醒来。长老,他醒来后,是用刑让他先把龙牙草交出来,还是直接催眠?”
“这么完美的傀儡,我可不想让它看起来有一点的瑕疵,直接催眠就是。”老人开了口,“这事若是除了差错,你们……拿命来赔。”
最后四字刻意被压低,地牢里的回音随之响起,地狱恶鬼一般。
他身边跟着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是。”
之后混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随即是门开合的吱呀声。
知道他们离去,谢慎将昏睡符驱散,祁昭睁开眼睛,打量了下四周。
阴冷昏暗,死气沉沉,因着上次的拍卖被谢慎闹事暂停,灵植和灵植师都关在这里,草木枝叶颓靡,灵脉紊乱,灵植师呆呆坐在那里,眼里一点光都没有。
在某个瞬间,这里看起来像极了修罗地狱。
祁昭心里瘆得慌,很庆幸谢慎跟着来了,低头叹了口气:“希望我们一切顺利。”
“会的。”谢慎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现在就等明日你醒来,他们来催眠,你别怕,至于其他按陆煎水说的来就是。”
“好。”祁昭笑了笑,想抱起谢慎,但怕明日他们发现姿势不对,忍着没动弹。
谢慎仿佛看出了祁昭的想法,低声一笑,探出枝叶在他脸颊和嘴唇碰了碰,略微发痒。
祁昭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但没挡,眼睛弯了起来。腾蛇神木的叶子从他额头慢慢抚过脸颊,谢慎的声音在静谧里响了起来,很柔软:“这几日辛苦了,累了的话就先睡吧。”
他不说还好,说起来祁昭倒真觉得很困,便点了点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
次日,窗外晴好。
不过地牢里阴冷潮湿,不见光,外面日光再好祁昭也看不到,甚至如果没有谢慎告知,他根本没办法分辨昼夜。
他坐起来,觉着浑身酸痛,还有点冷,谢慎关切问:“还好么?”
祁昭嗯了一声,朝他笑笑,小声说了几句话后,远远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慢慢走近。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一道亮光透过门缝映进来,略微刺眼。
第67章 第67次不正经
脚步声由远及近, 祁昭稳住呼吸,闭眼装睡。
那阵脚步声渐渐停下了, 之前嘶哑的老人声音再次响起:“弄醒他。”
边上一人应了,上前在祁昭身前蹲下,从怀里拿出一颗绿色的药碗在他鼻下晃了晃,一股刺鼻气味随即传来, 祁昭眼睛一烫,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那股气味实在太难以言喻,祁昭眼睛通红,生理泪水忍都忍不住, 湿漉漉抬眼看过去。老者浑身还是被斗篷笼着,看到祁昭狼狈的模样后低声一笑:“祁先生, 久闻大名, 如今终于得见了,是老朽的荣幸。”
祁昭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但是这见面的地方是不是太不规矩了点?”
“特殊时候,无奈为之, 祁先生莫要见怪。”老者道, “不过这里阴冷潮湿, 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如果祁先生愿意答应老朽一些事, 自当奉为上宾。”
“你说。”
“将龙牙草卖与老朽, 并且,为我所用。”
祁昭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最终停在老者身上, 嘲讽道:“若是我不愿,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下场?”
老者低哑笑了一声,砂石磨砺一般,听起来旁人觉得很不舒服,却没言语,明显是默认了。
祁昭垂眼:“但是,我不愿。”
他的回答在老者意料之内,老者沙哑笑着,声音变得更低:“祁先生执意如此,老朽不好强求,先生就莫要怪老朽用些手段了。”
说罢,他退后一步:“动手。”
边上的人明显这种事干过很多次,闻言后齐齐躬身,回手将一盆梦魇花抱起,朝着祁昭走了过来。
梦魇花花瓣通体绛红,这株却不是这样,枝叶黑漆漆一片,略微发沉,四周缠绕着浓郁的魔气。
做戏要做到底。祁昭瞳孔一缩:“魔化梦魇花,你们居然与魔道勾结?!”
老者一直在旁边细细观察祁昭的反应,看他眼里的震惊和厌恶不似作违,对祁昭是故意潜进来的顾虑消了一些。
他眯了眯眼睛,对祁昭面前的几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会意,边上的人将祁昭手脚控制住,最中间的人便抱着梦魇花靠近了祁昭。
梦魇花漆黑的花瓣颤了颤,枝叶弥漫出一股浓香,祁昭刚晃了一下,清明符就起了作用,小九也出了力,祁昭意识清醒过来,但眼睛还是雾蒙蒙的。
他双眼渐渐变得无神,表情也麻木起来,还是分出几缕灵力抵挡着,这是灵植师下意识的行为,也更让面前的人相信他不是故意潜伏。
抱着梦魇花的人手腕一转,梦魇花身周的香气更甚,那人压低声音开了口,蛊惑一般。
“你是谁?”
“祁昭。”
“你为何而来?”
“我,谢慎,骗我……痛。”
被控制中的人是不会说谎的,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老者抬头,示意他继续,那人沉沉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你想报复么?”
“想。”
“那就把灵魂交于我们,我们会让你强大,无所顾忌,而后将你受到的所有伤害还回去。”
“报,报复?”
“对,报复,想想你经受过的背叛和痛,你甘心就这么忍着?不会的,来,现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把灵魂交与我?”
“我要报复……”
祁昭眼神混乱起来,像是压抑隐忍着仇恨,表情也带上了些许狰狞。
那人见时候到了,微微一笑,梦魇花身上的气味一瞬间浓郁到了极致。
“好,你是谁?”
“……”
祁昭眼里最后一点光散了去,茫然抬起头:“我是谁?报复,报复,我是谁?”
这句话在他口中喃喃重复了许多次,等到最终停下,模样已经与周边牢房关着的人无二。
那人满意笑了笑,起身退回老者身边:“长老,成功了。”
老人上前一步,手指搭在祁昭手腕探了探,确定他识海一片空白后沙哑笑了起来:“不错,这样的傀儡,我喜欢。”
他直起身子,浑浊的眼睛沉沉看着祁昭:“来,解除你和龙牙草之间的认主,然后把他交于我。”
祁昭手下蕴起光,僵硬的覆到边上龙牙草身上,不久后收回手,边上的人手放在龙牙草花盆边缘一抬,欣喜道:“长老,认主解除了!”
长老嗯了一声,伸手将龙牙草接了过来,眯了眯眼睛:“来,将我们的贵客换个干净的地方,怎能如此失礼。”
祁昭以为他是要把自己带出地牢,心里一跳,毕竟按着陆煎水的打算,他必须待在这里将灵植师和草木唤醒,如果被打乱,不是件好事。
但这样的忐忑只撑了不到三分钟。
三分钟后,祁昭坐在对面牢房里,心情很复杂,说好的干净地方,结果就是给换了个没有刑架的牢房?
他心里觉得老者实在太扣,面上还是陷入控制浑浑噩噩的模样。
牢门被合上,上锁。
长老站在牢门外,黑色的披风在昏暗里像是轻飘飘的鬼,声音也如是:“龙牙草带走,我们的贵客就先让他在这里休息,下一轮拍卖定于半月后,他们就是底牌,你们好好备着,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还有,谴几个人在外面守着,如果有异常,格杀勿论。”
“是。”周围人应下。
长老便转身,走前又回头看了祁昭一眼,阴森一笑,抬脚出了地牢。
四周寂静无声。
祁昭睫毛颤了颤,眼里的光渐渐从眼底浮了出来,一直在背后握着的手展开,手心里面是一片叶子。
“谢慎,你那边怎么样?”
谢慎的声音很快在祁昭脑海里响了起来:“他们带我去了暗室,这里还有很多灵植,蕴灵六阶以上,灵脉都不干净。”
这和陆煎水想的一模一样,祁昭点了点头:“我准备先把这些灵植师唤醒,然后用陆煎水改的这些清明符伪装还是被控制,我刚才探了探,他们血脉里的魔气不深,半个月内应该是没问题的。”
谢慎嗯了一声,笑得很好听:“先顾好自己,你知道,无论如何,你在我这里最重要。”
谢城主现在的情话技能点的很溜,祁昭眼睛弯了弯,反撩:“我也是,最喜欢你。”
那边不说话了,祁昭想,谢城主恐怕是在害羞,不由笑了起来,听着他笑了,谢慎的声音才终于从那边传了过来,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我们要一起回家。”
祁昭一颗心涨的满满的:“好。”
二人便不再说话,祁昭心情已经不紧张了,偏头看了看周围的灵植师,离他最近的那人他以前还见过,是灵植师阶位考核时就现在他边上的。
祁昭记得他是火属,人很热情,现在却无神坐在阴暗角落里,嘴唇发白,脸颊还血迹。
祁昭叹了口气,不再浪费时间,将周围灵植师的血脉简单探了探后,灵力按着他们血脉里魔气的积淤程度分了出去,渡进血脉深处。
淡白色的光线布在四周,在半空中形成一张线网,昏暗的地牢里瞬间亮了起来。
祁昭怕被人察觉异状,急忙布了结界把光敛了进来,他所在的这片方界顿时更亮,融融的光映着周围一张张麻木的脸,减去了些阴森恐怖,隐约有了点人气。
这阵光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祁昭灵脉里的光点渐渐消耗殆尽,他赶在灵力透支前收回手,周围的光散去,祁昭擦了擦额头的汗,手有些软。
也许是刚才停止的时候因为灵力消耗,结界没能支撑住,撤的早了些,被外面人察觉到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口看守着的人谨慎走了进来。
祁昭垂头,眼神再次切换成无神麻木模式,进来的人掌灯仔细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异常后重新退了出去。
祁昭松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掌心里的叶子,无声笑了笑。
……
祁昭在地牢里一直待了十日。
这十日里祁昭始终在净化灵植师们血脉里的淤积,每日都耗到筋疲力竭,老者自上次后就没有再来过,祁昭偶尔用神识到外面偷听,得知这些日子城主府一直在找他们,拍卖行的人确信他和谢慎是真的闹崩,已经把消息放了出去,说之后的拍卖里会出现前所未有的神迹,广邀灵植师和修者前来竞拍。
十日后,地牢里的灵植师清醒了大半,最先醒的是离祁昭最近的那位,他睁开眼,眼里的茫然渐渐被惊讶取代。
“你怎么在这里?”
说罢,他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看到那些还没醒来的灵植师面上的神情后吓了一跳:“这……闹鬼了?”
祁昭:“……”
这人怎么这么有精神?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时那人也把周围的一切看清楚了,疑惑的看向祁昭,明显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祁昭把拍卖行里的事给他说了,问他:“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人羞涩笑了笑,“我到外面云游,在岐木城外在看到了一位特别好看的姑娘,上去套了下近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美色误我啊。”
祁昭:“……”
那人笑嘻嘻转头:“我还记得你,祁昭对不对?大佬太厉害了,我叫齐宣,千万要记住这个名字啊,毕竟也算同生共死过了。”
祁昭不想搭理他,手下光芒温和,不久,边上许多灵植师一一醒了过来,无一例外都记不清发生过的事。
齐宣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添油加醋转述了祁昭的话,灵植师们听了,脸色皆是一白,沉默了一会儿,他们拱手:“祁先生有何打算,我们跟从便是。”
祁昭点了点头,详细说了说陆煎水的打算,听他说完,众人颔首:“如此甚好,多谢祁先生。”
祁昭笑着摇了摇头,把清明符分给了他们,众人将它咽了下去,重新成了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之后的事就顺利了很多,地牢里的灵植师有一些是光属,虽然阶位不高,但也能帮不少忙。如此之下,所有人终于都赶在拍卖前夕清醒了过来。
祁昭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将事情都布置下去后,底气足了不少,戳了戳手心里的叶子:“谢慎。”